第43章(2 / 2)

够潇洒的……

一想到自己夜不能寐时,卧室里那位却在酒吧里尽览短裙高跟大白腿,向南星甩手就把萤光手绳扔回鞋柜。

想也没想就往回走。

闷头回到卧室门外,手都握住门把了,才被重新归位的理智攫住。

她现在进去能干嘛?

不由分说把他摇醒,让他把她买的药吐出来?

都快26岁的人了,俨然已经没有了任性妄为的资本。

握在门把上的手无力垂下,向南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

手撑着额头,烦。

茶几上乱得不行,一堆档资料摊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中英文都有,向南星看着更烦。

商陆应该是把这一隅当书房在用。

向南星记得赵伯言读研那会儿买了这套公寓后,把原本的书房改成了放手办的房间,赵伯言的那些手办大概还在这套公寓里放着,没有搬走,商陆也就只能在茶几上工作了。

一想到面前这些档都是商陆的宝贝,向南星直接抬脚,用脚丫子把它们全扫到地毯上。

包括他的笔记型电脑。

总算心理平衡些。

然而,当向南星无意瞥见电脑萤幕反射出她的脸时,又生生一僵。

那得意的,使坏的表情……

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再张看着面前如雪片般被扫落在地的档,向南星顿时又有些后悔——毕竟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又只得硬着头皮弯腰去捡。

一边捡一边顺道看一眼,这些究竟是什么档。

可惜大部分的英文,向南星匆匆扫了几眼就不愿再看。

她大学那会儿英语成绩还挺好,虽然口语一般,但敢说敢练,四六级考得也都是高分,毕业这短短几年,却把这些全还给了老师。

她一中医,工作上也压根用不上英语,如今一看到大段大段的英文,几乎条件反射扔一边去。

当然被她扫落的档里也有不少是中文。向南星一张一张捡起——

看来商陆最近确实见了不少投资机构,光合作意向书,茶几上都好几本,但投资机构的意向似乎是全都是和s-lab合作。

可惜s-lab已经不复存在,就算商陆是s-lab的创始人,投资机构也不会为了单纯一个个体砸钱。

当然也不止有只对s-lab感兴趣的投资机构,茶几上还有几家涉足AI医疗影像的科研机构,甚至中科院的千人计画提供给商陆的合同范本。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商陆虽然成了富通医疗和s-lab的弃子,但他个人的价值,绝对不止於此。就算商陆脱离了国外优越的研究环境,没有办法取得更大的成就,但他只要能再造一个s-lab的辅助诊断智慧体系,在国内也大有可为。毕竟国内因为技术壁垒的原因,在AI医疗这块还落后美国一大截。

可惜似乎,这一桌的合同里,没有一份能吸引到商陆,全被他随意地丢在这儿。

就连第五届全球精准医疗峰会(WPMS)发给他的邀请函,都被他随意地插在放电视遥控的桌面收纳格里。

向南星原本都没注意到还有张这么重量级的邀请函,抬眼一扫,插在收纳格里的那张卡片上,似乎印着WPMS字样,才眼前一亮,抽过邀请函,翻开看看。

三个月后,峰会将在瑞典举行,邀请S-lab参加……

又是s-lab,难怪他心塞,眼不见为净了。

商陆真的是因为狮子大开口,向富通医疗索要六成的股份,才被踢出局的?

向南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把她之前扫落在地毯上的笔记型电脑也捡了起来。

她扫一眼茶几——

已经被她复原回了最初的杂乱。

如今的地毯上也只剩下一张被折成三折的信签纸,向南星捡起它来,想着这信签纸最初应该是搁在电脑键盘上的,正要把它按原样放回,却突然看着手里这张信签纸,呆住了。

这老式的信签纸,多么像……

当初商陆姥爷请她转交给商陆的那封亲笔信。

*

可惜姥爷去世后,她才有机会把这封信转交给商陆。

向南星还记得商陆拒收的那一刻,那强忍泪水的通红双眸里,写的全是对她的恨。

*

商陆留学刚一年,姥爷就查出了肺癌。

查出时,已经是IIB期,胸腔镜微创手术不确定能否切除干净病灶,肿瘤若累及纵膈淋巴结,或侵犯肺内邻近结构,。传统开胸手术,姥爷的心脏压根受不了。

姥爷两种手术方案都没选,选了中医……

IIB期的癌症病人,中医基本上只是个辅助,完全靠中医是不可能治癒的,没有中医师敢接这个病人,所有人也当姥爷是老糊涂了。

姥爷却很坚持。

爷孙俩固执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商陆都姥爷也没办法。

姥爷把自己生生拖成了IIIA期,商陆托了一切关系,甚至叶志伟、蒋方卓都帮了忙,才请动世界知名的肺癌权威主刀。相关手术方案初定下来之后,本想在国内进行手术,但国内的公立医院手续复杂难办,私立医院设备又不行,最后只能是,专家特意从瑞士飞到纽约。而她……最初是答应要帮商陆骗姥爷去纽约的。

她和姥爷的签证都是一起办的。

可最终,她把姥爷带到机场,却反悔了。

姥爷根本不是老糊涂,他只是不想再受苦。

向南星还记得姥爷躲在厕所里,广播已经催了三遍,向南星急得闯进男厕。

那时的姥爷,那样佝偻着背,站在厕所的洗手台旁,写的这封信。

“南星,姥爷只想舒舒服服地离开,不想给人在身上喇口子,你能成全姥爷么?”

向南星能怎么说服他?

她比谁都懂,姥爷的肿瘤已经无法一次完整切除,开胸手术,二三十厘米的大口子,老叶的肿瘤位置,甚至还需要卸掉一根肋骨。

后续的化疗……

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

那一刻,年近八旬的老人,在向南星面前,害怕得就像个三岁的孩子。

在甘乃迪机场苦苦等待了13个小时的商陆,最终谁也没等到——

向南星没有把姥爷带上航班。

自机场离开的车上,姥爷写了封信。

姥爷是体面的知识份子,老花镜,钢笔,红头信笺,都在他随身的手提包里。

他写完这封信,折成三折装进信封,请向南星转交给商陆。

商陆赶回国时,姥爷刚因合并感染住院。

从普通病房到ICU,直到姥爷去世。

商陆守在医院。不见任何人。

直到姥爷火化那天。

向南星终於有机会把姥爷的信交给他。

他却说: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永远。

*

其实商陆那之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可她每一次都不当回事。

只是这最后一次,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

永远。

s-lab的AI辅助诊断,首先攻略的领域就是肺癌,这点,向南星一点也不意外,但姥爷的这封信……

后来明明被她带去了阜立的宿舍,又为什么……

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商陆分明也已经拆开看过了,信封早已不见。

向南星咽了口唾沫,犹豫半天,还是没有展开信纸看看,尘封的记忆,还是让它继续尘封吧。

向南星放回信纸,起身的那刻,手机又响了。

向南星的手机开着铃声,铃声突然炸响,向南星从极致的安静中被猛地扯回,差点吓得把来电按掉,一看又是赵伯言打来的,只能捏着眉心接听。

“到哪啦?”

“你不是不希望我去做电灯泡吗,你还打电话来催个什么劲儿?”

赵伯言很无辜:“火气怎么这么大?”

向南星提醒自己,不能学冲佳,总欺负赵伯言:“为了弥补我对你发火,我晚到一小时,让你俩再多单独相处一会儿。”

赵伯言满意,夸到:“上道。”

这一小时,已经是向南星特意往少了说,现在8点,正是三环堵死的时间,她从北三环去西三环,起码得一个半小时……

向南星匆匆路过卧室门口,正要挂电话的那一刻,卧室门突然开了。

向南星脚下一顿。

卧室的灯光昏黄,这人就像是从明暗分界处走来。向南星有一时间的荒神。

“你怎么还没走?”

他皱着眉。

他的神情,分明已经比没吃药那会儿清爽了很多。

都不知道感谢下她……

“我正要走……”

可惜向南星的反驳压根没说服力——

她在他家起码待了一个小时,更像是要赖着不走。

他突然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算劈腿?”

“……”

怎么他刚才说过的胡话,现在又冲着她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