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的脑子晕晕乎乎, 说不清是被撞的,还是被香气迷的。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沈危雪浅而透彻的眼眸。
“还好吗有没有撞疼哪里”
白渺立即摇头“没有没有, 我的头很硬”
倒是他,被撞的可是锁骨。她看师尊的锁骨漂亮得跟冰雕一样,这么一下撞上去, 会不会全碎了
白渺心下紧张,连忙低头去看他的锁骨。
但沈危雪却抬起手, 指尖轻触了触她的额头。
温凉,轻柔, 玉一样的质感。
白渺一激灵, 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她的动作突然,后腰冷不丁抵到桌案上, 发出一声闷响。
沈危雪微微蹙眉“又撞到了”
白渺连忙道“没有没事。”
她有点语无伦次, 眼睫忽闪,胸腔里的心跳略微加快。
比起这一点小小的撞击, 她还是更担心自己此刻的窘迫有没有被他发现。
“别动。”沈危雪轻声道。
他的指尖仍然停留在她的额头上, 那里刚刚和他的锁骨相碰, 转眼便红了一大片。
他微微垂眸, 仔细端详着她“好像有点肿。”
白渺小声说“很快就会消下去了”
沈危雪没有说话。
他视线低垂, 指腹轻轻覆在她红肿的额头上,缓缓按揉。
幽微的莹光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一点点汇入白渺的肌肤。
白渺的身后正对着窗楹。
月光洒落在桌案上, 晚风透过窗楹吹进来,带起丝丝凉意。
她的后背冰凉, 额头却越来越烫。
“可以了”白渺突然出声, 语气莫名急迫, 像在被人追着赶似的,“感觉已经好多了,谢谢师尊”
沈危雪似是不信“真的”
“真的”白渺立即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胡乱揉了揉,“你看,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危雪缓缓松了口气,这才将手放下。
白渺也在心里暗暗松气。
她一定是脑子有病明明师尊只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那个,师尊”她做了两个深呼吸,迅速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清醒,“您先坐回去吧,字我已经挑好了,真的不用麻烦您了。”
沈危雪安静地看着她,眼中碎光闪烁。
“你挑的是哪一幅,给我看看。”
白渺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刚才还有点隐隐约约的紧张,那么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从容了。
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白渺立即转身,在厚厚的字画里翻找起来。
沈危雪站在她身后,唇角微弯,眼底泛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白渺翻纸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那幅画呢她刚才明明已经找到了
难道那幅画已经被师尊藏起来了
白渺感到匪夷所思。
可是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而且她也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沈危雪轻声问道“找到了么”
白渺“”
她继续翻纸,不甘心地答“还没”
“渺渺。”身后人发出轻叹。
白渺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身后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面对着他。
白渺觉得他又要开始审问了。
果然,沈危雪微微侧头,温和而无奈地说“你想找的根本不是字,而是那副画,对不对”
白渺没吭声。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她原本是想找字的,只不过一想到那幅画,心思就歪了而已。
沈危雪见她没有否认,心中愈发了然。
“练字也是骗我的。”他的语气轻而肯定。
白渺无法反驳。
这句是真的。
“就是为了那幅画”
沈危雪注视着她,清润平和的语气中透出一丝迷惑。
他想不明白。
那只是他随手画出来的东西,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她可以在意的东西有很多,点心,温泉,剑诀
可她偏偏要去在意他最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一个。
不知道其他人的徒弟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好奇心旺盛。
白渺小心翼翼地偷看沈危雪的表情。
好像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困惑。
可能还有点苦恼。
有那么一瞬间,白渺觉得自己像一个熊孩子,而沈危雪就是那个可怜的、束手无策的大家长。
不行,不能让师尊陷入那种可悲的境地
白渺立刻决定坦白。
“其实我不是为了那幅画,找画只是顺带的”她心虚地开口,“其实是因为一块玉佩。”
“玉佩”沈危雪轻轻眨了下眼睛,眼中迷惑更甚。
白渺像个乖乖认错的孩子,先拉着他在桌案前坐下来,又倒了杯清茶摆到他面前,然后才老老实实地将实情说出来。
“我今天回弟子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真真的新室友,还把人家玉佩撞碎了。她认出我是您的徒弟,就让我拿您的字画做赔偿,不然就得找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赔给她”
沈危雪微微沉吟“她的玉佩是什么样的”
白渺“就是玉佩的样子呀,不过她说仅此一块,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块。”
“这样啊”沈危雪想了想,“那我直接写一幅字给她吧。”
就知道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白渺心里有点别扭,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不用这么麻烦,”她说,“直接从你写过的那些字里挑一幅不就好了”
“不好。”沈危雪轻轻摇头,“我重写一幅。”
白渺暗暗扁了扁嘴。
沈危雪看出她似有不悦“怎么了”
“你都没为我写过字,还特地为她”
话未说完,白渺突然没声了。
怎么觉得刚才那话听起来哪哪不对劲,还有点酸溜溜的
她没事吧
沈危雪眸光浮动,认真细致地看着她。
“我是为了你。”
况且,他早已为她作过一幅画了。
只是不能让她知晓而已。
“我知道”
白渺一对上沈危雪的目光,就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反应过度。
师尊说得对,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她。
要不是她撞上明双瑶,捅出这个篓子,他又怎么会为一个陌生人写字。
白渺自觉羞愧,将双手挪到
桌案下,默默绞手指。
“那您少写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沈危雪轻笑“好。”
他铺纸提笔,白渺见砚台里没墨了,立即起身帮他磨上。
她磨得相当认真,十指纤纤,葱白细腻,和漆黑的墨相互映衬,仿佛散发着莹润无暇的光。
沈危雪静静看着,突然开口。
“你真的不想练字么”
“啊”白渺一愣,“练字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还要练剑、打坐,提升修为呢”
其实是她懒得练。练字这么枯燥的事情,她可做不来。
“也是。”
沈危雪收敛视线,没有再多说什么。
白渺磨完墨,坐回位子上,兴致勃勃地问“师尊,你打算写什么”
沈危雪提着笔,不紧不慢道“你想让我写什么”
她想
白渺立即开始转动脑筋。
“那就写与人为善。”
沈危雪抬手拂袖,开始下笔。
白渺“”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就开始写了不是让她先想吗
四个字一转眼就写好了。
沈危雪抬起眼睫,平静地问“还有吗”
还有
白渺立即又想出一个词“一笔勾销”
沈危雪很快又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