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燕殷吸食的量大,入冬之后,每每觉得胸闷气短,日前更是病了一场,拖拖拉拉足有大半月才见痊愈。
用不着别人说,他也开始微妙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御医进帐之后,傅有德给了他们一张抄录的纸笺,上述此物极易成瘾;吸食愈月,必损生血之功,妨五脏六腑,心肺尤为甚也;而年复一年,常常不过数载或十数载,则肺腑毒素累深,消瘦、疲乏,衰槁而逝也;
燕长庭那边要给燕殷递信,并不难,借昔日郑伯邑元沐等人的亲信之手即可。
这一段,正是在那封信上抄录下来的。
这些是木哥和百里珍在当地的所见所闻。
御医一见这张纸,脸色当场就变了,燕殷直接了当一问,更骇得他们面无人色。
实际上,他们都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医者,虽福寿膏这玩意陌生得紧,但绝对不妨碍他们早早察觉这不是个好东西,并且,他们比燕殷更早地察觉了此物对人体的慢性毒害。
但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宫廷御医看着风光,却是个提着头的危险差事,错说半句都可能把小命交代了。
燕殷突然就发问了,最后,太医院判只能硬着头皮回话“臣等以为,确实如此。”
老头吓得汗流浃背。
帝帐之内,气氛当即变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半晌,“轰”一声,燕殷一脚踹翻了长案,目眦尽裂;“好好极了”
他恨得胸如火灼
“滚出去”
御医捡回性命,连爬带滚退了出去。
帐内,燕殷面色阴沉如雨,傅有德是站得最近的,他之前有幸见到那封信的内容,急道“陛下,陛下这,这”
这如何是好啊
上面重大内容还不止这一个。
燕殷的身世。
还有这福寿膏背后的真正主人。
燕殷信吗在看到信的一刹,他基本就信了几分,有关他遍查不到的身世,再也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
“查。”
一,他立即命燕一安排一个人,亲自去安南核实福寿膏的事。
第二,暗查司马超。
结果让人如坠深渊。
福寿膏的事是真的,燕殷终于实现福寿膏自由,不再受制于人了,可这丁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另一个就是司马超,这个忠心耿耿的司马超,细查起来,让人胆战心惊,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已不着痕迹清除掉差不多全部的异己
燕殷虽沉浸在福寿膏当中,之前又病,但他仍然是要当那个手掌大权的君王,除了司马超之外,他另外在世家之中挑选了两名副帅,后来战事有损,又重挑了一个寒门出身的。
但现在细查起来才发现,这两名副帅,都和司马超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最重要的是,不知不觉,这三位主帅之下的大小将领,如今竟十有,都是经过三人提拔上来的。
司马超表面受燕殷制衡,但实际上,却已厚积薄发,私下将军权紧紧地握在手里。
一时之间,帝帐之内,只觉风声鹤唳,人人大惊失色。
这日晨早,司马超照例来帝帐禀报军务,傅有德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没有让自己去打量对方。
而司马超,却依然是那副忠心不二的沉稳模样,单膝下跪,一一将
昨日的大小军务和敌军内的哨报禀上,请燕殷示下。
“你,做得很好,盯紧些,下去罢。”
燕殷眸色几变,最终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如往常一样颔首,让司马超下去继续忙碌。
司马超离去之后,燕殷沉着脸,站在窗畔思索了很久,最后给魏太妃回了一封信。
燕殷的回信终于来了。
他开出了两个条件,给了魏太妃两个选择。
第一,杀了燕长庭。
第二,杀了凌英旸王一干人等。
要他认回亲祖母,可以,他可以给魏氏下诏平反,布告天下真正身世,封魏太妃为太皇太后,追封加封魏氏所有人,但条件是,杀掉燕长庭凌英旸王等等人。
换而言之,他要取代燕长庭,两军都是他的了,也就没必要打下去了。
“这不可能”
魏太妃才看一眼,就一掌把信拍在桌上。
她直接回信这不可能。
魏太妃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她直接提笔,告诉燕殷,除掉司马超,日后,分封他为藩王,她保他一世长安
最后一笔十分用力,魏太妃还没和燕长庭商量,但只要燕殷愿意,她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必会保全他的性命和下半世的荣华。
可魏太妃的条件,燕殷却断然拒绝了
司马超有百般的不好,燕殷却也清晰地知道,面对来势汹汹如狼似虎的燕长庭,眼下要是没有了司马超,后果不堪设想。
他要留着司马超。
燕殷最多只退一步,楚河汉界,天下一分为二,他必需要当皇帝
至于背后有没有隐藏着缓一口气处理好这些问题之后,再度反攻消灭对方,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魏太妃不是傻子啊,这个孙子有没有一点点真心想认她,她心里清楚得很。
在接到第二封信那刻,她哈哈大笑。
她不接受要挟,也不接受这种条件的祖孙关系。
魏太妃把信一扬“不必管他”
就此作罢。
心底藏着的那一丝期盼轰然粉碎,魏太妃心如刀绞,为她的两个孩儿。
她的两个儿子牺牲了自己,制造了当年那一线的逃生机会。
可顷刻之间,两个孩子的命转眼成空了
魏太妃声音沙哑,笑声难掩凄然,笑着笑着,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
燕长庭心里难受极了,他跪在地上,仰首半晌,“祖母,你还有我。”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有点语无伦次,又想起师父沈敖和那梁太后,“那两个人,我会处理好的”
“你相信我”
“我说过,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亲祖母”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