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如不语,跃到空中振振翅膀,两翼徒然拓宽了三丈。无方腾身而起,她一个俯冲稳稳停在她足下,一直向上飞去。风驰电掣里,鸟背上矮小的身影开始变幻,眨眼便长身玉立。飞扬的乌发和白色的衣裙在星空下逶迤,像越量宫前经年不散的云雾。瞿如的翅膀带起狂风,身后戈壁尘土漫天,土丘上拜月的沙狐躲闪不及,被灌了一嘴沙子。
灵医来了,森罗城满城皆惊。城主得到消息迎出宫,刚上露台就见空中有瞿如盘旋,艳无方从长桥那头走来,身后一轮朝阳耀出万点金芒,衬托着那艳绝的脸庞轻俏的身形,一步一莲华,不过如此。
「姑娘怎么突然……怎么不先知会我……」城主激动得语无伦次,颊上生红,脚步匆匆迎上去,「烈日灼身,姑娘快里面请。」
无方向他拱了拱手,「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城主见谅。」
「不不,求之不得。」
这天人之姿,直视都觉得是冒犯。城主轻轻看她一眼,很快避让开,殷情向殿内引路。如云的宫娥从屏风两侧鱼贯而出,城主就是城主,瓜果美酒款待贵客,极其阔绰地堆放了满桌。
不方便直接切入主题,无方先委婉地询问了他的近况,城主受宠若惊,「多谢姑娘,自从五年前得姑娘救治,这毛病就再没发作过。我多次寻访姑娘,姑娘总是闭门不见,不知可是我哪里唐突了,惹得姑娘不快?」
无方耐烦地微笑,「城主多虑了,我只有初一十五接诊,外面徘徊着等候多时的伤者,时间有限,不敢耽搁,并不是不肯见城主。」
这么一说城主立刻没了脾气,「看来姑娘太忙了,我不该打搅。今天姑娘是路过,还是……」
「我是专程来拜访城主的。」无方在座上欠了欠身,「我昨天救治了一个伤者,伤势很重,需要血蠍制药拔毒。血蠍绝迹多年,这刹土十六城,恐怕只有城主知道它的下落。还请城主帮我这个忙,让我找到血蠍,好回去救人。」
森罗城主啊了一声,「血蠍?野生的血蠍早就灭绝了,现在只剩饲养的。我这里倒有一对,是魇都令君赠给我的。」
无方听到魇都怔了下,那地方不在阎浮以内,她对其了解不多,只知道太阳照不到那里,城池常年浸泡在黑暗中。如果硬要打比方,差不多是和酆都一样的存在。不同之处在於酆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魇都里全是男人;酆都里的鬼几经辗转可以投胎做人,魇都里的魔魅来历不明,不老不死。
「城主和魇都令主是朋友?」
森罗城主吞吞吐吐,「算不上朋友,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一边说一边下令左右护法,「去养室,把那对血蠍给艳姑娘取来。」
血蠍对普通人来说是剧毒之物,避之惟恐不及,但在医者和玄门眼里却是无价之宝。护法用一个木盆装着,把两只血蠍送到她面前,她趋身看,发现这东西的个头比一般的蠍子大些,通体红如朱砂。尾端的毒钩气势汹汹地倒挂着,两颗芝麻一样的眼睛瞪着她,大概知道她要打它们的主意,差点没把她瞪出窟窿来。
城主笑得大度,「血蠍是沙漠至宝,换做别人,我连看都不让他看一眼。既然现在姑娘有急用,就赠给姑娘了。」
无方收回身道:「这是城主和魇都的交情,我不敢取尽,只求其一,剩下那只还是留给城主。」
城主却很执拗,「姑娘是医者,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我欠姑娘一条命呢,这小玩意儿不足挂齿,姑娘别和我客气,都拿去吧。」
无方觉得很不好意思,再三感谢,「以后城主有传召,在下一定随传随到。」
她起身告辞,城主随她到殿外长街上,恋恋不舍送了又送,「姑娘这就要走吗,不多坐一会儿?」
灵医的性格本来就落落难合,停留了这么久,都是因为有求於人。他看着她含笑摇头,走到长街尽头凌空而起,窍窍的身姿翩若惊鸿,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徒留城主空对天幕,满怀感伤。
右护法喃喃自语:「真没想到,来取血蠍的人竟是她。」
城主吸了吸鼻子,「天意。」
右护法觑他面色,小心翼翼道:「城主不是喜欢艳姑娘吗,怎么能拱手让人呢,咱们想个办法李代桃僵吧。」
城主听了一哼,「你以为白准那么好糊弄?不怕森罗城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你就想办法去吧。」极目远望,无限惆怅,「都拿了人家的聘礼了,不嫁也得嫁。她自己还不知道吧,老妖从今天起,怕是惦记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