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鸾困惑,笑问宫人们“什么六殿下哪有六殿下”
傅姆别开脸不忍回答,一双靴映入眼帘,少年黑冷冷视线投过来,迫得人不得不从榻边退开。
傅姆让出位子,宝鸾靠在引枕上,一双雪白柔弱手落入少年掌心,他坐在傅姆方才坐过地方,一双眼看着宝鸾,目光温似暖阳,薄唇轻启,对宫人发号施令,语气却冷如冰霜“都退下,我与三公主有话要说。”
傅姆听他仍唤宝鸾三公主,心中愤懑消退大半,同宫人们一起往外,不停回头“殿下,莫伤心,千万莫伤心”
人都走了,满室寂静。
宝鸾一边端量班哥是否受伤,一边笑道“姆姆今日真是奇怪,总是说些莫名其妙话。”
班哥动了动唇,攥紧宝鸾手。
宝鸾以为他劫后余生所以才不管不顾失态握住她手,她没有挣开,怜惜他刚受过苦,拇指轻点他虎口以做宽慰。这双手掌心宽厚,骨节分明,她第一次仔细看他手,发现上面长满厚茧,手背处还有几道新鲜细小血痕。
她低头吹了吹,眼神柔软,似秋水一般“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班哥眸光闪烁,舔了舔嘴角,少女雪肤花貌,病容中略显苍白唇瓣,更添几分楚楚可怜柔美。他缓缓引过她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宝鸾杏眸水润,细声关切“是不是这里疼”
班哥不说话,只是用她纤纤玉手按住自己。
哪里是疼,涨得慌罢了。涨得呼吸都艰难,他不自觉靠前。
“殿下。”
以后不必再唤她这个。
“我有事告诉你。”
不必再跪在地上仰望她,无休止地等她伸出手招他看他一眼。
“我不想你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
她不再是他必须抓住依靠,但他并不打算离开她。
“我不是随奴,我有了新身份。”
他不是个好人,可那又如何,总比做猪猡强。
班哥黑沉目光牢牢锁住宝鸾,“小善,你不是赵妃孩子,我才是赵妃孩子。”
宝鸾脑袋轰一声,双耳发鸣。
三天后,拾翠殿寝堂外。
傅姆悄悄打探身侧少年脸色,连续三天三夜守候,他面上半分虚弱之色都无,完全看不出是个受过大刑人。
自从那天三公主得知身世真相后,就再也没出过寝堂。她将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
班哥在屋外守了三天不肯离去,傅姆对他最后一丝恼恨消失全无。
傅姆见他又守了一夜,忍不住让人搬来胡凳,开口劝“六殿下,坐下歇会罢。”
班哥看都没看一眼,目光直视前方紧闭屋门“不必,我站习惯了。”
傅姆道“没日没夜地站下去,腿脚要废。”
班哥语气淡淡“以前跪时候都没跪废,现在只是站一站,怎会废”
他毫不避讳地提及做随奴过往,傅姆反倒不好意思再劝,暗自腹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竟是个固不可彻人
幸而固执有固执好处,横竖不是个白眼狼,无论三公主以后如何,至少这人不会落井下石。
傅姆宽慰自己一番,贴到门口对里面道“殿下,今日天气好,雪都融了,是个放晴天,殿下出屋透透气可好”
没有回应。
傅姆耐心哄道“殿下,今日让御膳房做芙蓉肉和栗子炒鸡可好殿下去年冬天最爱吃这两道菜,今冬才吃过三回呢。”
门窗紧闭寝屋,日光照不到床榻,宝鸾小小一团缩在缎褥中。
三天没梳头发似青缎般散落枕边,雪白如玉面庞憔悴柔弱,莹润瞳眸水雾蒙蒙,依稀可见哭肿发红痕迹。
一开始其实她没有哭,只觉得震惊,不可思议。后来睡了一觉起来,不知怎地,眼泪就止不住了。
但她也不是一直哭。
痛哭几场过后,擤鼻巾帕用完,枕头换过三个,屋内再寻不出多余巾帕和枕头,也就不哭了。
宝鸾笼紧被褥,屋外傅姆劝哄声音仍未停下。
肚子咕咕两声,被芙蓉肉和栗子炒鸡诱得发馋。宝鸾翻身,由侧卧改为平趴,压住不听话肚子。
以后也许她再也吃不到芙蓉肉和栗子炒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