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空相望,同是一身绯色,图腾旗也同为血染,只是一为於菟咆哮,一为睚眦盘踞,凶猛强悍,霸道残佞。
“楚煜,你兵围邳城,擅起战端,可曾想过如何对上京交代”公子项先发制人,厉声质问。
“楚刺杀我父,此
仇不共戴天我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何须向上京交代”楚煜反言相讥,语带嘲讽,“史书有载,楚共公问鼎天子,衅自楚开。若言不敬上京,楚当为先,尔有何立场诘问于我”
公子项怒极反笑,不认楚煜的指控“越侯中毒而死,乃越国太夫人所为。越室杀亲不鲜见,母子相残竟想污蔑于楚,何其可笑”
“物证人证俱有,奏疏递送上京,楚国无从抵赖。”楚煜翘起嘴角,抄起架在车上的一杆长戟,直指对面的公子项,“前有设计害威公及宗室百人,今故技重施,猎场行刺我父,还欲杀我。践踏礼法,阴险卑劣,楚之行令人发指,天人共怒今报亲仇,天理在越”
“一派胡言”猜出这番话的用意,公子项杀心愈重。
乱楚,恶楚,使楚沦为众矢之的。
不仅是要楚内乱,更要使楚孤立于南境,这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
一次或许不成,但五次、十次乃至更多,又将如何
楚虽自称蛮夷,屡次视礼法如无物,却从没想过自绝于天下。楚煜之心何其歹毒,观越室诸君,无人能出其右
认清对手的可怕,公子项未见怒色,反而愈发冷静。
流言拦不住,迟早风闻各国。
楚国必然变得被动。
既如此,就灭除一切的源头。
他没有再口头争锋,而起抓紧铁槊,下令全军压上“活捉公子煜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楚军爆发强烈战意。
万人摆开阵势,似洪水泛滥,气势汹汹压向越军。
城头守军见状,在县大夫的带领下打开城门,加入对越军的围剿。
楚军数量上万,越军只有数千,优势和劣势一目了然。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穿过雨云,在战场上空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紧接着,苍凉的号角声震碎雨幕,在楚军身后响起。
公子项顿时一惊,回首望去,只见地平线处黑压压一片。
马蹄声压过雷鸣,赤红的甲胄刺痛双眼。
四千越甲风驰电掣,策马奔向战场,敲响楚军的丧钟
中计了
三字闯入脑海,公子项顿时明悟。
“公子,越有援,战恐有变。”甘究出言,神情无比凝重。
“无妨。”公子项扫视众人,朗声一笑,“土鸡瓦狗,不过刀下战功。随我杀”
事到如今,双方都没有退路。
公子项不能败,公子煜何尝不是如此。
“楚煜,可敢与我一战”
公子项有扛鼎之力,一人当百,拔山盖世。
他带头撞阵冲军,氏族、甲士紧随其后。高大的战车撞开残存的拒马,直扑营前越军。
军将勇猛,战不旋踵,则兵卒胆壮,敢于浴血搏杀。
楚军一分为二,公子项直扑楚煜,甘究和屠岩在左右策应。甘庆欲立功雪耻,率部迎击熊
罴率领的骑兵。
战车猛然相撞,战马嘶鸣,霎时血光迸溅。
两支强军相遇,战斗力旗鼓相当,没有步步为营,只有刀剑相抵,血腥拼杀。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两万人在雨中搏杀,鲜血染红大地。纵被水流冲刷,猩红未见减淡,反而愈发浓烈。
万千红痕流淌在战场之上,纵横交错连成一片。从上空俯瞰,好似一张血网铺开,覆盖苍茫大地。
信鸟盘旋在天空,不断振翅高鸣。
两军在雨中鏖战,彼此势均力敌,残酷的厮杀不会结束,直至彻底分出胜负。
战至中途,天际突现红光,在雨中愈显诡异。
脚下发生震颤,大地开始摇晃。
战马受惊狂奔,刀锋交错而过,发出铿锵嗡鸣。
一声巨响,地面猛然下陷,断层错开,犬齿状的裂缝横贯边境。
“地动”
声浪骤起,眨眼攀至顶峰。
邳城内传出巨响,仅仅数息时间,三面城墙倒塌,房屋成排塌陷。三道地裂贯穿城内,周围一片残垣废墟。
“公子,危险”
“公子快让开”
惊呼声同时响起,充斥慌乱和惊恐。
楚煜和公子项的战车下突现地裂,战马拖拽战车飞奔,险况频生。
眼看前方道路塌陷,两人果断飞身跳车。不料脚下地块碎裂,两人同时向后一滑,就要落入地裂。
“公子”
望见这一幕,两军同时心生骇然,肝胆俱裂。
肃州城,晋侯宫内。
林珩在灯下奏疏,刚刚写下两个字,挽发的玉簪意外滑脱,掉落在桌面,发出一声钝响。
林珩停下笔,凝视竹简旁的玉簪,突觉一阵心悸。
他正要拿起玉簪,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马桂推门走入殿内,手上捧着一只信鸟,鸟背上是从南境送回的密信。
“君上,庸呈密报。”
林珩接过信鸟,解下鸟背上的木管,取出一张白绢。
绢上仅有七个字越楚发兵,战于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