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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身搂住他:“横竖我不着急,你着急么?”

他笑着在她鼻尖上亲了亲:“我也不着急,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听我说,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外邦毕竟不是故土,人讲究个落叶归根,咱们暂且按捺几年,等风头过了悄悄回中土去,不在紫禁城安家,就算去糙原,也qiáng似在这里。你生来怕热,我瞧你每天热的直喘,心里很觉对不住你,别人养媳妇,给她高chuáng软枕富贵日子,咱们呢,隐姓埋名飘临在异乡,你明明委屈又不能说出口,实在难为你。”

他们都为对方考虑,这份真qíng才是最难得的。音楼在他颈子上蹭蹭,奇怪他明明不用熏香了,领口袖陇去仍旧保留了瑞脑的气味。她喜欢这味道,莫名叫她觉得安心。

“我不想冒这个险,回去怎么样,谁知道呢!天天提心吊胆的,不如在这里扎根,我没有故土难离的想法,有你的地方我就能踏踏实实住下来。”她抬起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刮在他下颌上,“你今儿又得了中原的消息?信上怎么说?”

当初来安南的时候带了信鸽,东厂训练信鸽是拿手戏,飞越几万里回巢不在话下,这头喂养那头筑巢,两边好通信,又不会走漏风声。他人虽不在大邺,那里的政局却依旧关注,曹chūn盎还在东厂供职,这个gān儿子是靠得住的,常捎些消息过来,比方那时他们遁走,谈谨担当不起罪责只得呈报他的死讯,如今西直门外建了他的衣冠塚,皇帝下旨封他为定国将军,死后哀荣居然成了英雄。

“彤云有些本事,把皇帝折腾得找不着北,这会儿怀了身子晋封皇贵妃,离后位仅一步之遥了。”他放开她,解了奥黛右衽上的钮子细细给她抆身,“一个皇帝,gān什么都没有顾忌,江山社稷离散落不远了,那时封你为后如果还说得通,抬举彤云委实有点牵qiáng了。总归是太监的对食,一跃成了皇妃,未免儿戏。”

她唔了声道:“也亏得他荒唐,彤云才得出头之日,这样不好么?”

他对那个朝廷的积怨多了去了,不过眼下远离是非,便能站在旁观的角度上看待问题了,因颔首道:“对彤云必然是好的,她是聪明人,有了依靠,自己能过得滋润。”

她昂起头来看他:“咱们已经离开大邺了,她又不知道咱们下落,孩子的消息你不打算告诉她么?”

“你我是远遁了,可京里还有曹chūn盎和佘七郎他们,没有牵制,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况且皇帝要是知道你没死,你猜猜他会不会向属国发榜缉拿你?”他在她背上推拿,推着推着就不受控制了,献媚笑道,“今儿手势还成么?”

她打掉他的手一嗔:“好好说话么!”

是在好好说话啊!他不屈地重爬回来,倒是老实了些,“东厂由闫荪琅接管,上台就闹出了大动静,他忙着立威,朝廷上下一片风声鹤唳,这么一比,立马有人想起我的好来了。”他轻声笑起来,“两个惯常唱反调的老学究说了句真心话,‘若肖督主尚在,何至於此’,那会儿他们背后都管我叫jian宦佞臣,现在口径一致地夸奖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德xing!还经不得别人夸了?好就是好。”她翻过身咧着嘴笑,“你是我见过最有人qíng味的jian宦,好在我那时没被你的坏名声吓退,死缠烂打,你就是我的啦!”

她得意洋洋,他纵身扑了上去:“你说要议一议孩子的事,正经时候怎么不提了?”

她娇羞遮住脸:“命里有时终须有……”

次日花朝,最宜踏青游玩,铺子关了一天门,往光华寺有程子路,也没雇轿子,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石板路上,风是和煦的,道路两旁成片的竹林遮天蔽日,风从枝顶滑过,沙沙一片脆响,偶见道旁盛开一朵花儿,叫不出名目,孱弱幼嫩,他摘下来替她戴在幕篱上,透过低垂的绡纱,看到她明朗的笑容。

音楼把昨天听来的关於涂蔼大师的故事告诉他,不无伤感道:“爱人死了,他就出家为僧,每天往返那么长的路,走了二十七年了,说起来真可怜。”

他把她的手牢牢攥进掌心里:“人各有命,所以拥有的时候要珍惜,一旦错过就找不回来了,所幸他觅到了这个法子,否则剩下的岁月怎么度过呢?每日苦行,与其说是超度爱人,倒不如说是自我救赎。”

她把嘴噘得老高:“你非要把事分析得这么明白?”

他噎了下:“东厂带出来的老毛病,一时之间改不了,不过我也佩服他,能坚持二十七年,这份感qíng委实是渗透肌骨了。”

“所以只要看到感人的一面就够了,人活得糊涂才是福气。”她替他放下帽帷,路上来往的人渐多,不再说话,只是牵着彼此的手,沿着蜿蜒的路踽步缓行。

安南的佛教分好几家,藏传佛教是中土传过去的,寺庙里的红漆鎏金装饰,甚至匾额上书写的文字都是仿汉。他们进庙拜佛,一个黑漆漆的铜像被鲜花簇拥着,头顶上挂着dàng魔天尊的牌子,这尊佛音楼不熟,恭恭敬敬上了香,便退出天尊殿转到了佛母像前。其实嘴上说不着急,心里也暗暗祈盼,生活已经极尽完美,如果再有个小人儿绕膝,又该是怎样一种滋味?爱他,想为他生儿育女,这是人之常qíng。音楼拈了香虔心祝祷,“佛母大慈大悲,求佛母怜悯赐我麟儿,若果然如愿,信女必定替佛母重塑金身,以报佛母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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