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思忖着点点头:「行吧……那你们商量出结果给我回个话。」
「好。」谢青应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点开肆言的对话方块,她措辞了半天,觉得说来话长,索性发了一条:「肆大在么?方不方便给个手机号?我有点事,想跟您电话商量一下。」
海淀某居民社区里,上下两套公寓打成一套复式。
门铃响了两声,穿着格子衫、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像是理科男的助理梁安去开门,刚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的肆言气喘吁吁地进了门。
梁安随口汇报:「刚把更新发上,编辑在QQ上委婉地提了一下,说最近的更新量有点小。」
「日更六千,也可以了。」肆言从饮水机里接出温水喝了一口,「就跟他说我最近写得慢,只能更这么多。」
他总不能让谢青再进医院一次。
说完他问梁安:「更新的时候你看了吗?」
梁安:「大致检查了一下分段,没细看,怎么了?」
「没事,你该干啥干啥去!」肆言连连挥手,「我要追更去了,你别剧透给我!」
说罢放下水杯就往楼上蹿。
梁安:「……」
他是个理科生,也不太看小说,不太懂肆言这种追文的心态。
——虽然找了代笔来写,但大纲是他自己写的啊?剧情走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追的?
奈何肆言就是追得兴致勃勃。
三分钟后,楼上传来声如洪钟的爆笑:「我艹!哈哈哈哈哈!牛逼!」
梁安:「……」
又听见肆言在楼上喊:「在微信上给宋墨发个红包,就说我给谢青砸票!」
梁安:「哦……」
看爽了更新的肆言从床上翻起来,放下手机,坐到电脑前去登QQ。
登上看见谢青的留言,愣了一下,赶忙把手机号发过去。
两分钟后,电话拨通。
谢青在电话里简明扼要地说了经过,最后告诉肆言:「合同我还没签,想先跟您把这件事定下再说。」
毫不夸张地说,肆言发自肺腑地为谢青激动了一阵。
他不知道这样有才华的人来当代笔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早就在盼着她自己写文了,他要当她的头号大粉!
肆言於是立刻说:「没事没事,你该签就签,我这边你不用管!」
谢青:「不是,我觉得精炼些写其实……」
「精炼些写你也还要耽误两三个月啊!」肆言替她着急,「诚书文化那边重要,我这边没什么可顾虑的,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谢青顿了顿声,「我是觉得这样对不起读者,怕自己心里以后会过意不去,会一直后悔。」
会一直后悔。
肆言拿着手机的手忽而轻颤,无意识地咕哝:
「我也怕我会后悔。」
「什么?」谢青没听清楚。
肆言忙说:「没什么。」
静了一静,谢青听到他干笑:「代笔这事儿……你会后悔吗?」
谢青想了想:「我认为我是对得起这个故事的。」
肆言轻轻吸了口凉气。
是的,代笔虽然属於灰色行业,但毕竟不违法。从供需关系上来说,更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作者有需要,才会有代笔存在。
代笔也并不会和读者有什么接触,不会对这拨读者有感情,读者群体是归原作者的。他们直接接触的只有自己接手的故事,对笔下的故事负责就已足够。
若非要论哪一方在欺骗读者,自然是他们这些主动找代笔的作者在刻意欺骗。
如果他都没有负罪感,代笔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不论代笔有没有负罪感,他都应该有负罪感。
「重要的是很多事,会让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越想越后悔。」
这些日子,肆言都在想一生书说的这句话。
在那之前,他明明没有太多道德感可言。但很奇怪,这句话就像一根刺,刺破胸中那条被称为良知血管,负罪感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让他回想起一种叫做「初心」的东西。
所以在谈出版的时候,他无法克制地想给谢青加署名。
当时那个话题因为谢青不想与绮文合作而终结,但如果后续还要出版,他依旧想为谢青加上署名。
现在,他却觉得单是署名大概也是不够的。
加上署名,读者会认为这部作品是联合创作,但不会想到他找了代笔,更不会想到,是这个代笔让他的整部作品都得到了昇华。
多么卑劣的做法,多么滑稽的自欺欺人。
「你说得对……」伴随一声长叹,肆言又说,「文的事,你先别管了,我三天内给你答覆。」
电话随之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