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容萱的神色,有点冲疑。容萱点点头:“你说。”
“我觉得徐公公从提起敏郡王开始,目的就不是要把我争走了。”
容萱和李明海一道看向他,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他真不是敏郡王的人,那这么做就是为了栽赃敏郡王。他想通过您这里把这件事传出去,坏敏郡王的名声。”
卓宁不懂容萱为什么始终不信对方是敏郡王的人。但假若容萱是对的,他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没错。
可李明海摇了摇头:“其实吧……宗亲们对这种事好奇的,也不少。若只是图个新鲜,传出去……也未必能闹到多大。”
卓宁点点头:“是,龙阳之好传出去,未必能闹到多大。可如果是娈童呢?”
“娈童?!”容萱愕然。
她心下清楚,自己把卓宁看做小孩,是因为她脑子里装着“十八岁以下都是未成年”这个设定。可在古代,十六岁已经不算小孩了,娶妻纳妾的大有人在,卓宁会被逼着接客也是因此。
那卓宁说的“娈童”是……
便见卓宁垂下了眼眸,神色复杂难掩:“那位徐公公……前阵子从醉香楼买走了两个刚卖进来的男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如果按醉香楼的规矩,他们得先学艺打杂,慢慢的开始卖艺。到了十六再……再卖身。不过徐公公把他们买回去……”
那准不是为了听曲儿的。
娈童在大齐例律中被严令禁止,一旦被发现,轻则入狱,重则丧命。
卓宁思量着又说:“他可能只是抛砖引玉,自己只说个敏郡王府的身份,拿准了我会告诉您其余的事。”
这种事太容易顺带着聊下来了,容萱简直可以脑补如若她迷迷糊糊地信了对方真是敏郡王的人,卓宁再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哎,我跟您说,敏郡王娈童!”会是幅怎样的景象。
她心惊肉跳地吁了口气,在暗骂恋童癖变态的同时,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心悸。
如果她自己不是敏郡王府的人,又或者在卓宁事上出现的不是她,而是别的府的人和徐成安吃了这顿饭……
那她们便都有可能因为义愤填膺、或者因为单纯的爱嚼舌根,把这件事按照徐成安所想的宣扬出去。到时谢冲在坊间的名声一朝尽毁,解释自己没娈童?怎么证明?证有容易证无难啊!
容萱觉得这样不行。不管那边是谁,不管他们是早有预谋想黑谢冲还是一时兴起,她没让他们达成心愿,他们便都有可能再试一次。
下一回被找的人准定不是她,那对方会不会信、会不会嘴碎可就不知道了。嘴贱的人时时都有,被谣言伤害的人遍及各朝各代。
容萱於是匆匆地回了府,到了临近傍晚是,又到了府门口等着。
叶蝉带着孩子们去明德园避暑了,但谢冲没去。他手头有差事,又还得常去顾府,还是住在府里方便。
是以谢冲一进府门,就看到了容萱。
容萱张开胳膊拦他,谢冲一愣:“侧妃?”
“我跟你说个事,是为你好,但你不能问我怎么知道的。”容萱道。
谢冲心下只觉这个说法真奇怪,点点头:“你说。”
容萱一脸沉肃:“你先发誓,绝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不然我不说。”
“……”谢冲哑了哑,踟蹰了一下,做了承诺,“行,我绝不问,你说来听听。”
容萱清了清嗓子:“有个在朝中跟你不对付的人,想黑你娈童。”
“啊?!”谢冲目瞪口呆,莫名其妙,“这是什么话?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这么回事。”容萱道,“说好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完了,告退了。”
说罢她草草一福,转身就走。谢冲当然想追问,可想想自己适才做的承诺,又没法问,一时只好蹙着眉头自己陷入思量。
可容萱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罢了,还可以再告诉你一点。让我听说这话的人姓徐,是个宦官,全名好像叫……”容萱努力回思了一下那宦官见礼时说的自我介绍,“叫徐成安,但具体是哪个字我不太清楚,你有门路可以自己打听打听。”
谢冲:“……”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宦官,黑他娈童,背后是谁不知道?这真让人瘮得慌!
不过,娈童可真不是个小事。一旦坐实,不仅名誉扫地,还有牢狱之灾。这都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这种罪名黏到身上,恶不恶心啊?!
谢冲一设想娈童的画面都一股恶寒。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觉得恶心;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恐惧。
所以容萱说的这件事虽然荒唐,他还是放在心中当了个事,回到书房中便思量了起来。
若说是朝中和他不对付的人,那可太多了。早年的谢遇、后来的谢逯、如今的谢连,都有可能。除了他们仨,还有不少与他们交好的,比如跟谢遇交好宗亲们、跟着谢逯混的几位王府世子,还有与谢连算是一党的诸位郡王。
再往下数,朝堂上更还有不少官员各自与他们为营,虽然府上能用宦官的人不多,可硬要数也还是能数出来一些。
这么林林总总一算,可疑的人没有百八十也有二三十。
唯一一个知名知姓的,却只有一个宦官,这宦官说的是不是真名还不清楚。
就算是,要查也不容易——是哪个府里的下人,只有人家府里清楚啊,他想查别的府的名册可不是件易事。
怎么办呢?
谢冲一时也手足无措。
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迷雾中,不近不远的地方有许多只萤火虫,其中有一只和别的不一样。
他要准确无误地把那只萤火虫抓出来,可太难了。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谢冲沉吟了良久,叫了刘双领过来:“备马,我去明德园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