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阿母的事,还有后来北凉为质的事,再有重归枣原后在佟家的挑拨下所激发的那一连串矛盾,直到甘姬事件爆发——你想得到他的认可,又囿於过往种种,更恨他的不信任——我知你不爱听这个,但是听我把话说完。
“这话我曾也对你说起过,不管你愿不愿承认,至少在我这个外人看来,你骨子里仍旧当他是父亲。既如此,你今生既不打算脱离萧家便宜了别人,那么处处与他作对、让父子关系陷入僵化,便是不智之举。
“我希望你能正视这件事。但重视之外,你还当明白,萧琥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你的父亲,他还是一方霸主,无数人簇之拥之的主公。
“你的个人情绪可以冲着你的父亲去,却不能冲着豳州刺史去——你的喜怒在他面前总是不加遮掩,你对着他大肆宣泄你的不满、你的愤恨,不正是因为纯粹只拿他当父亲?”
姜佛桑今日说这些,并非是想劝萧元度与萧琥修好。
恰恰相反,她是想告诫萧元度,别把萧琥当作一个寻常父亲,从而对其抱有不切实的期待。而要如臣侍君那般,对其一言一行都要加以揣摩。
“我们唯有对父母和身边极亲密的人才会袒露真实情绪,面对他们时常常感情用事、无法凭理智思考,子会怨父,然臣岂敢怨君?即便有怨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子与臣,进与退,这中间的尺度萧元胤拿捏得就刚刚好。你也不想一直做萧琥心目中那个不成器的逆子对不对?你更不想总是师劳无功。”
撇开个人恩怨,不可否认,萧琥对萧元度的确存着一份严父之心。但他并非只这一个儿子,更何况亲情之上还有宏图大业。
萧元度虽是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又何尝不是他借以平衡的棋子?
随着嫡长子萧元胤羽翼渐丰、声望日盛,佟家在军中势力盘根错节,连萧家人都能轻易排挤出去……这一切不能不让年事渐长的萧琥忌惮。
可以说,若无萧琥地默许,佟家未必会落到如今地步。
而今这根出头椽已楔了进去,萧元度也进了军中,但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么?
若过个几年,平衡再次被打破,还是由萧元度打破,萧琥怕是同样不会坐视……
萧元度起初还欲反驳姜女的话,听到最后反倒只剩沉默。
他承认,姜女远比他自己更要了解他。
他也承认,他的确无法将萧琥当作一个全然的仇人看待。至少仇人在他面前吐血他不会有揪心的感觉。
他没告诉姜女的是,前世他之所以同意重归萧家,除了对萧元胤的那份亏欠,更多是因为萧琥那时已经病重。
曾经仰望的高山,垂垂老矣。他说希望他回去,他便回去了……
“我明白该如何做。”
姜佛桑点点头。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毕竟往后的路他们都只能各自去趟,谁也无法帮谁更多。
两人在窗前相拥了良久。
萧元度消化了她的话,也接受了两人不得不分隔两地的事实。
依依离情暂抛脑后,心思不免又活络起来。
“阿娪,我们……许久要见不着了。”
姜佛桑嗯了一声。
“那么久见不着你,也抱不着你,当怎么安慰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