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齐羞红了脸,「你太客气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易楚端了茶杯过来,画屏捧着茶杯小口地啜,问道:「这是绣的嫁妆?你许了人家?」
「嗯,刚定亲不久。」易楚微带羞涩,仍是落落大方地回答。
易齐笑着道:「就是前头医馆那人,跟我爹学医术。」
「那最好不过,」画屏连连点头,「知根知底的,不用担心受欺负,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少说他也得尊重你几分。」
不愧是大家庭出来的丫鬟,看事情一眼就看到点子上。
易楚却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画屏看她这副情态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谈起路上的见闻,「都说进过诏狱的人没有囫囵个出来的,我经过午门看到城楼上挂着的屍体,赵大人虽然瘦了点,可看着胳膊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脸上还带着笑,你说稀奇不稀奇?」
易楚心里咯登一下,「哪个赵大人,以前的户部侍郎?」
「没错,就是他,昨儿挂上去的。」
赵镜死了,赵七公子呢?
易楚忍不住问道:「赵家其他人呢,也都死了?」
画屏思量会儿才回答,「男丁据说都砍了头,赵四奶奶喝了毒酒,其余女眷都发配到四川。」
既然男丁都死了,想必赵七也没有幸免,也不知是命数已尽还是也被砍了头。
想想半年前,她曾经抱过他,还为他配过药,易楚不免感叹,又替赵四奶奶叹息,「怎么独独四奶奶死了,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你不知道,那些女人是……是卖到那种地方的,怎么还有脸活?」
易楚一想就明白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正要附和着叹气,却瞧见易齐脸色蓦地红了,瞬息又变得惨白。
应该是想起她的母亲吴氏了吧?
易楚正要岔开话题,画屏却又道:「说起来赵四奶奶跟我们家还沾亲带故,赵四奶奶的祖父余阁老跟我们伯爷是知交,也曾议过亲。」
易楚听不明白,「你不是威远侯府的,怎么又出来个伯爷?」
画屏一愣,这才想到易楚并不知晓高门大户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解释道:「是我们夫人的娘家,我们夫人是信义伯的长孙女,明威将军的女儿。」
不管是信义伯、威远侯还是明威将军,这些都离易楚的生活太远,她并不曾上心过。
可易齐却听吴氏提起过勳贵家的事,便问道:「明威将军家的长公子可有了音信?」
画屏黯然摇头,「没有,我们夫人也忧心的很,四处打听都打听不到。上次我们夫人来看到阿楚姑娘写的字……不瞒两位,我家大爷名讳就叫杜仲。」
易楚终於忍不住手一抖,针尖刺破了手指,在蔚蓝的湖水里留下一抹红痕。
画屏又杂七杂八地说了半天,看着时辰不早,将随身的包裹打开,「这是夫人赏的两块妆花缎子,夫人嫌花哨,正好你准备嫁妆能用得上。这件褙子是我的心意,咱俩身高差不多,我就估摸着做了……针线粗糙,你别嫌弃。」
易楚连声道谢。
画屏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盒子,「我们自己鼓捣的脂粉,倒比外面买的强些,你跟阿齐姑娘一人一盒凑合着用。」
易楚又道谢,又要准备回礼,画屏拦住她,「这次是专程来谢你的,当不得你的回礼,要是你不嫌我烦,下次我轮休时还来。」
易楚只得作罢,将画屏送出门外,画屏犹豫片刻,低声道:「阿楚姑娘若得闲去瞧瞧我家夫人吧,这几天我家夫人总是恹恹的吃不下饭,既不让我们对侯爷说,也不肯让太医来瞧。姑娘只说去瞧我,然后借口给夫人磕头,赵嬷嬷会在一旁帮衬。」
易楚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从本心上,她喜欢行医,喜欢替人诊脉治病,可想到杜俏探究的眼神和质问的语气,隐约又有点不舒服。
尤其,她是杜仲的妹妹,
她不想再与杜仲有瓜葛。
画屏见她不应,当即便要跪下。
刚下过雪的天气,地上全是泥泞的雪水,易楚怎肯让她跪,只敷衍道:「我一个女儿家不好私自出门,总得父亲许可才行。」
画屏急脾气上来,进了医馆就找易郎中,「我一个姐妹也是妇人的病,不好找别人看,想请阿楚姑娘去瞧瞧,不知道行不行?」
画屏是威远侯府的丫鬟,她的姐妹想必也是。威远侯府离着晓望街可是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而且,易楚还不曾独自出诊过。
易郎中不放心。
画屏看出他的心思,开口道:「先生且放心,明儿我叫府里的车接送阿楚姑娘,保证完完整整地一根毫毛都不少。」
易郎中笑着答应,「既然如此,阿楚就去一趟吧。」
第二天一早,画屏果然坐了马车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