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就连他,在那里时都好像多...)(1 / 2)

宫阙有贪欢 荔箫 6869 字 9天前

这话自不好直说。

顾燕时贝齿一咬“我管你算计什么呢, 反正我不要。”

口吻执拗,面容倔强。

“那若根本没有算计呢”他语中一顿,很有耐心地续说, “只是赔罪礼。”

顾燕时拧眉“赔什么罪”

“合葬的事。”他颔首,“吓到母妃了。”

“我不是说过,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摇头,“我不计较, 你不要再提了。”

苏曜含笑,慢条斯理地说“母妃不计较,是母妃大度。儿臣该备的礼, 还是要为母妃备齐。”

“儿臣”。

他又开始油嘴滑舌了, 顾燕时忍不住瞪他“我并不吃这一套。”

“哪一套”他反问。

“就是”她说不出来, 噎声。

“当真没有别的意思。”他轻哂,“此事母妃占理。这礼母妃若喜欢, 就收下,儿臣无所求, 也不能逼母妃做什么。”

“你”她语塞,明眸盯在他这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突然惊悟他为什么能骗过太后、诓过那么多朝臣。

他真的很会装,只要他愿意, 他就能做个君子。

比如现下,他看上去就是十二成的坦荡。

可她岂会再着他的道

顾燕时将脸一板,克制着不再看那小院一眼“但我不喜欢。”

“原是这样。”他点点头,左右看看,就像侧旁走去。她的目光随之移动, 见他行至墙边抄起一把椅子,顿时愕然“你做什么”

苏曜脚下不停, 大步流星地走向木箱“这东西不能让旁人得了。母妃既不喜欢,就砸了。”

砸就砸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顾燕时一边想,一边咬着牙闭上眼睛。闭眼的刹那,五彩斑斓的小院却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复又硬撑了一瞬就撑不住了,终是不忍心,脚下一挪,挡到他面前“你别”

苏曜顿住脚。

她低下眼,秀眉紧蹙“我我收了。好好的东西,砸了可惜。”

苏曜的椅子还举在手里“真的母妃不要为难。”

“真的”顾燕时不忿地应声,他勾起笑意,终于将椅子放了回去。

接着他就走向后院,去找伙计。

宝珠斋是安京第一号的首饰店,店中规矩森严,伙计绝不会偷听客人讲话。所以刚才苏曜支开了人,伙计们就避得极远,他沿着后院寻了一圈,才在一间角房里找到他们。

顾燕时安静地在屋里等着,视线忍不住地往那小院子上飘它可真好看。

待得余光睃见他与几名伙计一道折回来,她就又收回了目光,冷冷淡淡地立着。

两名伙计进来将箱盖阖好,另一人折进了柜台后,将十数个珠串一一摘下。

这其中恰有她先前看上的那串粉碧玺珠子,顾燕时的目光不觉定住。

伙计将那些珠串一起放到柜面上,成了好大的一堆,告诉苏曜“公子,这是用剩的边角料,本店的规矩,不得克扣客人的原料,就都帮您打磨成了圆珠,您收好。”

顾燕时的心情一瞬间复杂至极她盯了半天的一串珠子,竟只是边角料。

她还险些让他将主料制成的东西都砸了

转念又想,边角料又怎么了就是好看呀。

那一看就是极上乘的碧玺,做成珠子好看得很。

苏曜不知小母妃的心思如此曲折,开口与伙计要了个匣子将那一对串珠装上,回身交给顾燕时。

顾燕时下意识地抱住,他轻声“平日戴着玩吧。”

说话间,铺门又已打开,苏曜朝外面招了下手,几名男子走进屋来,不作声地抬起箱子就走。

顾燕时看着他们,多少有些讶异。因为他们看起来并不似宦官,方才也并未跟着他们一道离宫,现下乍然出现在此处,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走在最后的男子身着一袭淡灰色直裾,进门后没去帮着抬木箱,而是含笑打量起了顾燕时“我哥究竟给你定了什么啊”

顾燕时神情一紧,只道他是哪位亲王。她迟疑地望向苏曜,苏曜眉心稍跳“林城。”

“哦。”林城应声,垂眸,“不问了。”

语毕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二人一道走出店门。

林城,不同姓

顾燕时回想苏曜在马车中提及的事,走出门外,就侧首问他“你是无踪卫指挥使”

“是。”林城应着声,神色却微微一变,他不作声地望了眼苏曜,苏曜回看过来,意有所指地告诉他,“来时聊了几句真元教的事。”

什么真元教

林城困惑一瞬,蓦然明白了几分。

顾燕时又问他“前日不是你来订的东西”

“是臣。”他忙回神应话。

她接着问道“那你缘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陛下不让臣看。”林城边说边伸出两指,比了个距离,“给了好厚的一沓图纸,说让臣找工匠照着做。”

那花了多少钱呢

顾燕时还想问,但看看苏曜,忍了回去。

三人同行几丈远,苏曜就挑定了下一处地方,回身吩咐林城“我们要去用膳。”

林城自觉被嫌弃,无语地抱拳一揖,提步折进旁边的小巷。

苏曜带着顾燕时步入不远处的三层小楼,行至顶层,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那窗子开着半扇,寒风一过清新宜人,又因店中炭火充足,并不觉得冷。顾燕时顺着窗子看出去,正能看到窗下人烟熙攘,路边有玩闹的孩童,还能听到客人与摊贩砍价。

这样的烟火气,她已许久没见过了。

皇宫虽在人间,却是个离人间烟火很远的地方。

她于是不自觉地有了笑意,苏曜与小二点了菜,抬眸看见她的笑,便问“在笑什么”

“也没什么。”她的视线仍旧飘在窗外,笑意犹自挂在唇边,“想起从前和爹娘逛集的事情。”

苏曜安静地饮了口茶“说来听听。”

就听她道“小时候爹娘常带我出去玩,我们会去逛镇子上的集市,逛累之后我爹也爱找个高处的地方看着外面的景致吃饭。”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这种街景有什么可看的,现下却也出神起来。

苏曜凝神“看来你爹娘很疼你。”

他一时心生羡慕。转念,又问“如何舍得你进宫”

“不是他们想让我进宫的。”她低着头,摇了摇,“是当地的官员,觉得我长得还不错,就要送我进宫。”

“地方官”他挑眉,“他们送了你进宫,又陷害你爹”

“不是同一拨人。”顾燕时咬唇,一声喟叹,“我十二岁时被接去官邸,学礼数学琵琶,那位县令与夫人待我家都很好。但后来我进了宫他调任了,县令换了人来做,此人又与我爹一直不大对付,才有了后面的事。”

“哦。”苏曜点点头。

本朝的地方官确是三年一换,她碰上这样的事也说得通。

但,她家里怕是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疼她。

疼孩子的父母,不会让十二岁的小女孩进官邸学这些东西,只为来日进宫。况且当时皇位上坐着的还是他父皇,倘若单论年纪,父皇都够当她的祖父了。什么样的父母会愿意将女儿送给这样的人

他忽而觉得,她和他也差不多。

只是她心思单纯,不曾深想。

一时静默间,几道菜端上来。苏曜见她还在张望窗外,径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碟子里“吃饭了。”

“哦。”她忙回神,夹菜吃了口。

他自顾自盛汤,盛好饮了一口,觉得很鲜,便给她也盛了一碗。

“我自己来就好。”顾燕时低语呢喃,心下到底觉得让九五之尊为她做这种事很不合适。

他将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没说什么。

顾燕时拿起瓷匙,从汤里捞了个鱼圆。鱼圆软嫩,她小口咬着,吃得细嚼慢咽。

鱼圆吃完,她又看到碟子里被添了个鸡翅。

鸡翅她也喜欢。

她抿一抿唇,夹起来,乖乖地继续吃。

苏曜趁她啃鸡翅的工夫,又从汤里舀出两枚鱼圆来,添到她碗里。

鱼圆滚入碗中,他自嘲地笑了声,摇头。

他初时与她你来我往,只因想探她背后是什么人,又觉送到眼前的美色不要白不要。每每与她鱼水之欢时,他都觉得他与她之间的享乐也不过就是如此。

可现下他竟觉得这样喂她吃饭也很有意思。

面前美人吃得安稳,窗外市井喧嚣,是他不曾体会过的安宁。

他一时很想试着探问她有没有想过回宫,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明明看到她过得很好,何必问出这种话来自取其辱

苏曜无声地一喟,心不在焉地又舀起一勺豆腐,往她碗里堆。

“你你吃你的,好吗”顾燕时终于受不了了,抬起头,“我要吃什么会自己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