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2 / 2)

“难怪你没再继续相亲。”

“……”

“……”

冲佳安静了半天:“那你误会了,我只想找一个我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人结婚。他?不可能了。”

她和向南星不同,她从不走回头路。

当然,陈默和商陆也不同。

如果陈默能和商陆爱向南星一样爱她,或许……

冲佳没有继续往下想。

因为知道那不可能。

*

可是她不明白,陈默为什么又要回来找她。

他说他知道错了,不管再忙,也不能对她那么不关心。

冲佳听到这话时,却只想笑一笑。

“忙碌”从来都只是个托词,他对她不够关心,从来都只是因为,他不爱她。

而陈默的出现,仿佛又一次将她拉回了曾经低人一等的处境——

明明是他缠着她,大家却都觉得是她在勾搭他。

陈默是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密西根的博士,家境、长相无可挑剔,却因为她,把和平相处一个月的牙科同事给揍了——

那挨揍的张医生说得没错呀,冲佳这姑娘,确实爱勾搭人,所有人都知道,她之前和张医生联谊过,可后来陈默一出现,她就开始冷落人家张医生。

这难道不是因为她打算去攀更高的枝?

冲佳憋屈极了,上次联谊,张医生在向南星面前装醉,意图不轨,她是看清了张医生的面目,才开始冷落他,陈默只是恰巧在那时进的国际部。

陈默却偏偏在这时把张医生揍了,冲佳这下,有理也变没理。

可又不知从哪天起,同事们对她的鄙夷,突然又成了羡慕。

直到有个小护士来问她:“陈医生这么优秀,他追你,你咋还不同意呢?”

冲佳才知道,陈默亲口说了,是他在追她。

而她没同意。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她在主动勾搭陈默。

陈默的母亲不知怎么也知道了,特地来医院找了她。

也是在那次,陈默的母亲第一次道出她为什么瞧不上面前这姑娘。

“我反对你和陈默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家境普通,家境普通的好姑娘,我也是喜欢的,可你,进密西根的学费都是别的男人帮你出的——你说无缘无故的,一个男人替你出几十万,这其中能没有点儿猫腻?

“……”

“……”

冲佳终於有了反应,却是一笑:“这都是陈默告诉你的?”

陈妈没回答,只继续:“你们年轻人可能比较开放,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但我真的很难接受陈默带回来这样一个媳妇。”

只是冲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冷笑的欲望盖过了所有。

她在陈默眼里,原来这么不堪……

瞬间,冲佳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他打心底里瞧不上她,又怎么,爱得上她?

陈妈还在继续,冲佳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冷冷地打断她:“我的学费,是我家出的,没有花过外人一分钱。你的儿子,是我主动甩的,你与其来劝我,不如去劝劝你宝贝儿子,别对我死缠烂打。”

瞧不起她的男人,她不稀罕,一点儿都不稀罕……

这一次,陈默约她吃饭,她没有再拒绝,直接带他去见了赵伯言。

他不是一直以为她的学费是赵伯言出的么?

他妈不是觉得她和赵伯言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么?

“这是我男朋友。”她对着陈默,这样介绍赵伯言。

看陈默的脸色忽地惨白,竟是这么痛快。

“要不是有他支持,我都读不起密西根。”

原本按照她和赵伯言事先沟通好的,她说完这话时,赵伯言得亲她的脸。

可赵伯言没动。

不过也无所谓了,陈默的反应,已经够了。

赵伯言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回忆起之前,陈默离开时的背影,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有多开心。

赵伯言却突然亲了她。

虽然那是她之前要求的,可那个当下,因为赵伯言姗姗来冲的吻,一切都乱了。

那晚她独自回到家,睁着眼到半夜,赵伯言发了个微信给她。

“你说你想找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人,我符合吗?”

冲佳始终没回。

*

一晃三年过去,她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赵伯言也没再问过半句。

除了他和她,仿佛所有人都进入了人生另一个阶段。

陈默几年前就调离了国际部,回了本院。

向南星和商陆领了证,有了孩子,从一无所有,到一切有所成。

隔壁科室来了个刚毕业的实习生,有人夸她机灵,有人损她鸡贼。冲佳看到这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也曾有过那么一丝恍惚——

小姑娘满门心思钻营的样子,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惹人厌的。

那实习生在她面前晃悠了没多久,就没了影子,后来听说那实习生不知是哪来的关系,竟调去了本院。

向南星婚礼前的单身趴,冲佳看到最后,却全是触动。

她喝得微醺,想去洗把脸醒醒神,洗手间里却有人,她便在外头的床边坐着等。

向南星婚礼要用到的对戒就放在床头柜上,她心念一动,打开来看。

洗手间里的人出来了,她却太过专注於眼前,没有发觉。直到——

“怎么?恨嫁了?”

冲佳吓得赶紧把刚套到指尖上的戒指摘了放回戒盒,太着急,戒指直接掉进了床与床头柜的缝隙里。

“靠!”冲佳弯腰去找。

赵伯言也从洗手间那边快不过来,帮忙找。

幸好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婚戒,冲佳用衣服抆了两遍,放回戒盒,松了口气。

安静片刻,赵伯言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又开始相亲了?”

“家里逼得急。”

“你的个性我还不清楚?你真的不想结婚的话,你家再逼你,也没用。”

那倒也是。冲佳一屁股坐回床边。

赵伯言看着她,开玩笑似的:“你妈那么喜欢我,你真不考虑下我?”

“我妈那哪是喜欢你?她是喜欢你家的钱。”

赵伯言兀自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挨着她:“也对,你不喜欢我,你妈再喜欢我家的钱也没用。”

语气听不出是不是玩笑。

冲佳紧了紧后槽牙。

“废话这么多……看来酒还没喝到位,”她拽他起来,“喝酒去!”

*

可喝多了,废话反而更多了。

兜来兜去,还是兜不出这句:“你不是说你要找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么?我很符合啊……”

“你他妈有病吧,娶个不爱你的回家干嘛?供着啊?”

“别岔开话题,你就说吧,我符不符合?”

“不符合!”

不符合?赵伯言急了,腾地站起,又一头栽回去,嘴里还在念叨:“哪不符合?”

“……”

“说啊!”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冲佳,竟被他踹倒了,当即抄起一酒瓶:“你竟敢拿脚踹我?”

“……”

酒壮怂人胆,他竟又踹了她一脚。

气得冲佳扔了瓶子,直接扑过去掐他。

赵伯言这么多年健身不是白健的,不然也枉费了前女友们一度怀疑他是因为健身才导致某些欲望低下,稍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冲佳扑了个空,趴在地毯上,不动了。

吓得赵伯言赶紧回去,将她翻个个儿——

她鼻子撞青了。

“完了……你酒醒以后,肯定讨厌死我了。”

一想到他明天就要不符合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择偶标准,之前还在装醉的赵伯言,装不下去了。

把她扶回沙发之后,赵伯言这就要溜。这样的话,等她酒醒,她估计也不记得她的鼻子是怎么撞青的了。

却突然被她一把拽住:“几个意思?伤了我就想溜?”

“……”

赵伯言仔仔细细瞧她。

好吧,看来她刚才也是装醉。

俩各怀鬼胎装醉的人,凑一块去了。

赵伯言无需再溜:“万一你因为这事讨厌我,我不就更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了?”

“……”

“……”

“早就不符合了。”

她的声音很低。

他却顿时炸了:“我之前处处让着你,你还讨厌我?”

“不是……”

她的声音更低了,也没抬眼看他。

“……”

赵伯言反应过来了。

他突然很想一把按住她肩膀,要她抬头看他。却始终没动,反而浑身更僵硬。只是喉结滚动,音色都随之紧绷:“那是?”

“……”

她终於抬头看他。

她不想骗他。

也不想骗自己。

“我对你的喜欢,不及你对我的万分之一,这样也可以么?”

她问得犹豫。

“可以。”

他竟答得毫不思索。

“真的可以么?”

赵伯言多么像曾经的自己。曾经,陈默对她的喜欢,大概也只有她对陈默的十万分之一……

这样的不平等,终令她崩溃。

所以她更心疼这样的赵伯言。

所以她更不敢承认,自己心里那十万分之一的喜欢……

因为和他那百分百的心意相比,她的十万分之一,太过微不足道。

他却那么笃定地又告诉她一遍:“可以。”

“……”

“可以!可以!可以!”

“……”

*

一切发生时,她明明没有醉,明明是她主动吻得他,可第二天醒来,她却不认帐了,说她昨晚喝多了,让他别往心里去?

赵伯言回想起她慌乱穿衣,急忙走人时的样子,一度怀疑自己被白嫖了。

可他依旧选择了,在商陆的婚礼当天,在向南星准备抛捧花的环节,起身站到了舞台侧边。

准备抢捧花时,站在舞台后的冲佳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可当看清捧花突然被抛去了舞台侧边,被抛去了谁手中,她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

而赵伯言,几乎是踏着她笑容隐去的节奏,上了台。

音乐起,是他第一次,在阜立的礼堂里见到她时,她mp3里放的那首歌——

《十年》。

为什么求婚,非得选这么一首坏兆头的歌?

赵伯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他从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姑娘,一喜欢就喜欢了十年……

她吓得往后退。

可惜她身后都是之前准备抢捧花的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迎面走来。

突然明白过来,他今天为什么要穿得这么正式?

向南星之前还取笑他,一个伴郎,一身衣服比商陆的还贵。

赵伯言单膝跪地的刹那,宾客席的起哄声轰然而起。

只除了角落一隅,女方桌位上坐着的陈默——

他与舞台上的那个女人,只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却仿佛,已划出了两个世界。

是谁沦陷於瞬间的心如刀绞?

又是谁,沉浸在长久的不知所措——

赵伯言的声音,却和他跪下的膝弯一样的坚定。

“我不求你能够多么爱我,只要你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爱我十万分之一。”

“……”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么?”

她没有动。

眼里波动的情绪,仿佛在问他,那什么时候,十万分之一,才能凑成百分之百?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

等到白发苍苍,我也等。

等到进了棺材,我也等。

他把捧花,把钻戒,还有一颗赤诚的心,送到她面前。

这就是他的答案——

*

商南鹤小朋友四岁的时候,向过赵伯言一个问题:“伯言叔叔,听说你在我爸妈的婚礼上,向佳佳阿姨求过婚?”

“对啊,怎么了?”

“那为什么佳佳阿姨没有答应你?”

赵伯言翻个白眼:“因为我求婚太着急,按照很多年前偷偷量的她的指围去买戒指,结果求婚当天,她戒指带不上去,就翻脸了。”

“为什么翻脸?”

“因为她戒指带不上去,我情急之下问了句,这些年你究竟胖了多少斤?”

商南鹤小朋友感叹:“女人好可怕。”

“是的。”赵伯言言传身教,“所以,你千万别说女人胖。”

商南鹤小朋友刚郑重地点完头,便扭头看向不远处,摇摇车里坐着的妹妹商南茜:“你个矮胖子!”

摇摇车里的小矮胖子还在没心没肺地嘎嘎笑,摇摇车旁,正忙着逗干女儿的冲佳一愣,霍然回头:“赵伯言!你又对鹤鹤说了些什么?!”

“伯言叔叔说……”

赵伯言吓得赶紧捂住鹤鹤的嘴,对鹤鹤投去一记“小祖宗!求放过的!”的眼神,转头又赔笑脸:“鹤鹤刚问我,是怎么把这么漂亮的老婆娶回家的。”

“哦?”

赵伯言郑重将头一点。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冲佳竟还感兴趣起来。

赵伯言起身走向她,蹲下身,与摇摇车里的小矮胖子和摇摇车外的自家老婆视线齐平。他蒙住小矮胖子眼睛的同时,吻住自家老婆的嘴。

这个问题嘛……

等鹤鹤小朋友长大了,遇到了那个,他喜欢到可以用一生去交换的姑娘,自然就明白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