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舟视綫一滑,眼前的景象从裴海音的面孔变成了她毫无掩饰的雪白手臂,「请给我一个理由。」
「你知道的。」裴海音的声音之中甚至有点委屈,「钱。我需要钱--」
李棠舟的眉心轻轻地拢了一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看着裴海音,「你在跟我说你需要钱?难道我没给够你钱吗?」
裴海音如实回答:「给够了。」
何止是给够了……
「但是,李棠舟先生。」裴海音用坚定的眼神和语气,「那些是你的钱,幷不是我的,所有的我都有记帐,我会努力还给你的。」
「努力?」李棠舟轻轻地笑了一声,但他的脸上显然没什么笑意,「就是努力的去那种场合表演,努力的让金沛松之流送给你大把的金银珠宝?然后再用他们送给你的钱,努力的还给我吗?」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竪琴的错,更不是表演的错。」言外之意,是谁的错你心里清清楚楚。「而且我没有收他的东西。」
裴海音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綫,她已经不想再和李棠舟交谈下去了。
还有什么再交谈的必要吗?
「对不起,我要去洗澡了。」
裴海音对李棠舟礼貌地一低头,转身就跑上楼。
李棠舟静坐了几分钟,从茶几桌上摸出一支香烟--咬滤嘴、打火、靠近、点燃、吸烟,一套优雅娴熟的动作行云流水。
姜彦冰和金沛松的聊天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们那么轻蔑地谈论着舞台上聚精会神表演竪琴的她--属他们那个圈子里与生俱来的轻蔑。
多年来,他无数次的听到他们如此轻蔑的谈论世间的种种--男人、女人、生意、时事、资産、家庭、地位、古董……而只有这一次,他开始厌倦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轻蔑。
以及那个又碍眼又不知死活的什么狗屁「钢琴王子」。
所以他连接下来的拍卖会都不想继续参加,在无数人的镜头中离开了那个地方。
尽管他已经等待「冠军鸽」的诞生等了整整一年。
***
裴海音一跑到浴室里,她就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爲的不是刚才她对李棠舟说的那些话,爲的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他们已经结婚三个月了。
是白纸黑字,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盖章的,合法夫妻。
虽然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又市侩又冷漠的交易。
可不管婚姻有多么的市侩,在没有正式离婚之前,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们是夫妻。
夫妻……是要有夫妻义务的吧……
三个月之前,她刚刚拿到李棠舟递给她的结婚证,下一秒他就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生意要谈,马上就飞苏黎世,所以后面的事都交给我的特助伊凡,他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开车离开了。
当天晚上,裴海音就紧紧捏着她的红色结婚证,被送进了这座对於她来说是镶了金一样的别墅,幷被安排到主卧室--他的卧室。
多亏了李棠舟一直不在家,而每天来做饭打扫的佣人全阿姨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裴海音才得以慢慢地习惯,否则她可能当晚就撕证逃跑了。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仔细将睡袍穿好都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从来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
偷偷地拉开浴室的门,卧室里一如既往,没有烟味,没有他的味道,甚至连床被的褶皱都如她进浴室之前一模一样。
看来他还在客厅,或者在书房。
裴海音如释重负,好歹不用尴尬地面对面,算是给死刑减了点刑……
裴海音紧张的止不住口渴,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杯。
然后她掀开杯子,小心翼翼地躺到大床的里侧,幷将被子直接拉到了耳际,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在被窝里,外面只漏出了一双眼睛,四肢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裴海音紧闭双眼,死死地抿着嘴唇,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在被窝里背对着李棠舟,她能听到对方在脱衣服的声音、摘手表的声音、按动手机的声音……然后他去了浴室,哗啦啦流水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再深深刺激着裴海音的神经。
她越来越害怕了……
再之后,她听到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