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 成亲之日,这盖头应是由阿……(2 / 2)

往年除夕,沈鸾总要在宫中待到宫宴结束,方乘车和家人一起回沈府。

只她今年病怏怏,皇帝担忧她风寒加重,早早吩咐宫人送沈鸾回沈府,不必参加晚上的宫宴。

因着是除夕,皇宫张灯结彩,灯光相映,细乐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难得有兴致,带着众皇子往御花园去,皇后亦陪伴在侧。

宫人手执华盖和五明扇,亦步亦趋跟在皇帝身后。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雪,今日倒是天晴。积雪厚厚的一层,险些将树梢压倒。

偶有麻雀在枝头欢叫,不过也只一两声,随即被冷风冻得扑簌扑簌双翅,灰溜溜飞走。

皇帝走在前方,转而问皇后“朕记得长安宫中,也养了一只小雀”

皇后笑得温和,福身说了句“是,臣妾前些日子还听闻,那雀儿会背中庸了,每每讨食,总会背上一遍。”

皇帝哈哈大笑“长安自己不爱念书,倒叫人为难那小雀。”

皇后弯唇“毕竟还是孩子。”她小心觑着皇帝脸色,旁敲侧击道,“待来日定了亲,便好了。”

皇帝点头,片刻方道“确实如此。”

皇帝迟迟未为沈鸾和裴衡赐婚,皇后总觉得坐立不安。闻得皇帝这话,攥着丝帕的手指终于松开。

她悄悄松口气,满脸堆笑“早前长安家去,还想着去养心殿和陛下道一声,臣妾念着天冷,心疼她雪地来回跑,遂叫她家去便是,还望陛下莫怪臣妾。”

皇帝不以为然“本该如此,皇后好心,朕怎么可能会怪罪于你。”

他伸手,虚虚将皇后扶起。

皇后笑着谢过,忽见前方有宫人探头探脑,皇后定睛细看,却是沈鸾身边的茯苓。

她脸上一变,还当沈鸾归家途中出了变故,急急将人唤上前。

茯苓一一福身请安“郡主已家去,唤奴婢来,只是为着”

她悄悄抬眼去看皇帝身后的裴衡,欲言又止。

皇帝和皇后相视一笑,恍然大悟。

皇帝“罢罢,衡儿你来。”

茯苓本想着偷偷将信送到裴衡手上,不想皇后眼尖,不单看见她,还将自己唤到人前。

她低垂眉眼,笑着将信递给来福“这是郡主让送给太子殿下的。”

她声音轻轻,却引来众人一顿笑。

裴冶手执折扇,往日最是眠花卧柳一人,此时仍被沈鸾的黏糊吓住“这才出宫多久,长安就这般念着皇兄了”

裴冶好奇凑上前,折扇在信笺上轻点,“皇兄不打开看看”

裴衡漫不经心抬眸,那双浅色眸子温润如玉,浸染着淡淡笑意。

裴冶自觉退开半步“皇兄这回可放心了”

话虽如此,眼睛却一直往那信上瞟。

信笺薄薄,拆开也只有一张。

裴冶嘴上说着不看,待裴衡拆了信,仍耐不住好奇,他轻推身侧的裴晏,狐疑挑眉“五弟,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长安在信上说了甚么”

裴晏一张脸冷若冰霜“不想。”

他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幸而他平日也常冷脸待人,众人对此习以为常。

只裴衡闻言,轻飘飘朝裴晏望去一眼。

他笑笑,垂首望向信笺。

花香迎面,是沈鸾惯用的蔷薇香粉。

只信笺上只有简单一句

阿衡亲启。

裴衡面露怔忪,前后望之,仍不见有别的字迹。

裴冶凑上前,盯着那四字直愣,眼睛眨巴眨巴“长安就留了这个”

他仍难以置信,忍不住为裴衡出谋划策“亦或是这信笺,得在火上烤一下,字迹方能显露出来”

裴冶震惊不已,低眉沉吟“奇了怪了,长安难不成真的神通广大,猜到我们也在这,故意这般”

裴衡笑笑,只抬眼望向茯苓“卿卿可曾还说了甚么”

茯苓笑着福身,满脸堆笑“太子殿下真真了解郡主,这信笺上确实只有四个字。”

裴冶目瞪口呆“长安这般是为何”

茯苓唇角挽着笑“郡主说了,若殿下想知余下的,可明日午时一刻至橼香楼。”

众人齐齐愣住,而后发出一阵笑。

皇帝连连摇头“长安这孩子,也亏得她想出这法子。”

笑声连连,独裴晏沉着一张脸,一双黑眸晦暗不明。

看不出他在想甚么。

沈府。

月上柳梢头,院中红梅暗香浮动。

沉沉夜色笼罩,早早过了掌灯时分,院中灯火通明,一众奴仆手持灯罩,自游廊下穿梭。

罗绮穿林,影影绰绰。

绿萼手端沐盆,自有侍女为她打起猩红毡帘,她踏进暖阁。

美人榻上空无一人,只铺着柔软华丽的洋罽。

绿萼忍俊不禁,朝茯苓努努嘴“郡主又在穿衣镜前”

“可不是。”茯苓笑着接过绿萼手中的沐盆,遥遥跨进里屋。

缂丝盘金玻璃炕屏挡着,隐约可见沈鸾娇小的身影。

转过玻璃炕屏,却见沈鸾手上,还有一件大红绣金五彩褙子、朱红牡丹刺绣盘金圆领长袍的嫁衣。

那嫁衣乃是沈廖岳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工制成。

沈将军近来神龙不见尾,也是为的这事。

茯苓笑着上前“郡主,该歇了。”

自晨间收到这嫁衣,沈鸾爱不释手,盯着看了一整日,仍觉不够。

听闻这绣娘以前也是宫中尚衣局的,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方出宫颐养天年。

沈廖岳再拜访,方请来这绣娘为沈鸾绣嫁衣。

那绣娘绣工精巧,天下独有的一份。

沈鸾站在穿衣镜前,想着拿嫁衣在身上比划,又怕茯苓和绿萼两个丫鬟笑话,只得讪讪作罢。

她转首“盯着我作甚,让你送的信笺,可曾送去了”

茯苓“奴婢早早送去了。”她笑,“这话郡主今日也不知问了几回。”

她看一眼窗外夜色,“这会天也黑了,郡主还是早早歇下的好。若是明日起不来,太子殿下就得”

茯苓捂着嘴偷笑。

沈鸾气呼呼,推着茯苓出门“我不要你伺候,绿萼呢,让她进来。”

茯苓笑央“好郡主,别赶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人闹了好一阵,屋内笑声方停下。

“郡主可还病着,茯苓你莫闹她,省得她夜里睡不着。”绿萼向来稳重,然今夜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茯苓大着胆子,揶揄“郡主若是今夜睡不着,怕也不是为的身子欠安这事。”

沈鸾面红耳赤,拿锦衾盖住脸,背过身去,再不肯多言半字。

绿萼放帐移灯,朝茯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悄悄往外走。

夜深露重,院内悄无声息,偶尔还能外间传来绿萼翻身的动静。

沈鸾辗转反侧,仍抑不住好奇心,悄悄秉烛来照。

烛光照亮角落的一隅,沈鸾坐在楹窗下,纤纤素手自大红绣金五彩褙子上轻轻拂过。

这手艺,不知强自己多少。

若是自己绣嫁衣

沈鸾忽而想到那一堆惨不忍睹的香囊,终忍不住笑弯眼。

夜色温柔,少女一双眼睛弯弯,好似盛了一汪清泉。

绿萼睡在外间榻上守夜,沈鸾轻手轻脚,无意瞥见穿衣镜中自己的一张脸,沈鸾羞涩捂住脸。

双颊滚烫,犹胜官窑青瓷瓶中的数枝红梅。

挣扎许久,沈鸾终悄悄起身,又轻声吹灭火烛。

不多时,透亮的穿衣镜前突然多出一抹嫣红身影。

少女一身朱红嫁衣,沈鸾笑盈盈望向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

脸未点而红,大红绸缎盖头轻盖头上。

“成亲之日,这盖头应是由阿衡掀开”

沈鸾低声呢喃,声声难掩娇羞。

倏然,耳边掠过一阵疾风。

头上的盖头忽然被人拽下。

沈鸾猛地扬起头。

猝不及防,和镜中一双沉沉眼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