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鸾笑眼弯弯“然公主一片心意,长安也不好拒绝。”
沈鸾松开人,稍一福身“只能来日再谢过公主了。”
裴仪气急攻心。
偏生店中那伙计是新来的,不知裴仪和沈鸾二人之间的龃龉,当即将那几十箱东西搬往沈鸾车上。
裴仪再气,也不可能让人搬回来。
沈鸾笑弯眼“公主下回还是莫破费了。”
裴仪盛怒,然街上人来人往,若是让人知道她堂堂三公主连这几十箱礼物都送不起,那才是大大的丢脸。
裴仪咬牙切齿“长安客气了。”
再看沈鸾这张脸,裴仪恐自己忍不住挥拳相向。不想在八宝阁多待,裴仪当即甩袖离开,气恼上了自己的车舆。
茯苓瞥一眼车上的东西,目瞪口呆“郡主,这些都要送回沈府吗”
沈鸾“自然。”
转头看一眼垂手侍立的掌柜,沈鸾好奇,“你们大当家不在”
平日她来,都是大当家招待的。
掌柜笑着迎上去“大当家今日身子不适,刚在楼上歇息。郡主若有事,和小人说也是一样。”
沈鸾“不是什么大事。”思忖片刻,终道,“下回三公主来,她要什么都记我账上,银子去沈府取就是了。”
掌柜忙道“是,小的记住了。”
二楼客房。
大当家战战兢兢,拱手侍立在一侧,眼珠子几乎要黏在李贵手中的匕首上。
他说话打着颤,朝榻上的裴晏求饶“公公公公子,有话好好说。”
大当家双腿发软,后悔不已,“这店里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只要别、别”
那匕首尖锐,隐约见血。
大当家两眼一翻,险些惊呼出声。
裴晏坐在美人榻上,示意李贵松开人“听闻八宝阁大当家擅玉雕。”
他将怀中一物拿出,巾帕解开,却是那断成两截的水晶发钗。”
手指在案几上轻敲了一敲,裴晏声音低低,“这个,可否能修”
“能、能能能。”大当家不假思索,差点跪在地上。
接过去细细瞧着。
那镂空雕花水晶发钗精致,摆明是女子之物。
大当家为人圆润,打量裴晏又是这样的年纪,只当这发簪是裴晏送给心上人的。
“公子是已经有家室了吗”
裴晏忽的抬头“何以见得”
只要不拿匕首指着自己,大当家又恢复平日的圆滑,他笑呵呵“我这双眼不会看错,公子这样的容貌,夫人定也是万里挑一的。”
裴晏眉眼难得有了笑意。
沈鸾那样的人,确实是万里挑一的。
见裴晏展露笑颜,大当家长松口气,将平日长袖善舞的本领都拿出“公子和夫人定然是举案齐眉比翼连枝,旁人羡慕不来的。”
裴晏唇角噙笑。
大当家“这水晶簪子,定是公子送给夫人的吧。瞧瞧这成色,一看就是上用的。还有这做工,不是我自夸,这京城上下会玉雕的我都认识,这手艺不是出自传统大家,定是公子自己做的。”
大当家笑笑,“说来也难为公子手巧,这样精细的活,若非对夫人情深意切,怎么可能”
无意抬头,对上裴晏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大当家当即噤了声。
后脊生凉,喉咙似被人紧紧扼住,他喃喃“公、公子,怎么了”
裴晏一步步逼近。
大当家跌坐在地,双股颤颤。
这人的表情,怎么像是妻子被人抢走一样可怕
裴晏面无表情,将那发簪自大当家手中夺走,随手丢向一旁的炭盆中。
会修复水晶簪子,不过是为反驳当日的破镜重圆之语。
他想让沈鸾知道,破镜亦能重圆。
然刚刚大当家那番话
裴晏半眯起眼“若是从今日开始学玉雕,几日能学成”
大当家“多则五年,少则三年。”
裴晏继续盯着人。
大当家立刻改口“不过若是公子这样聪慧的人,定不需半年不,三个月就能成。”
裴晏淡淡“半个月,若是学不好”
大当家“能、一定能,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教。”
裴晏揉着眉心。
一个月后便是沈鸾的生辰。
长安郡主的生辰,向来热闹辉煌。
前世沈鸾求了自己许久,央求要生辰礼,当时裴晏不过随手送了个木雕,沈鸾日日夜夜爱不释手,天天带在身上。因这事,还被裴仪嘲笑了好一番。
那木雕着实未花费他半点心思,不过是以前在明蕊殿无聊,闲时做的玩意。
沈鸾竟喜欢成那样。
若这回换了玉雕相送,她定更是欢喜的。
至于裴衡,若是能解除婚约便好,若不能,杀了便是。
裴晏想得入神,恍惚竟听见沈鸾的声音。透过支开的窗屉子往下望,果真看见沈鸾的车舆。
裴晏匆忙起身下楼,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沈鸾刚好踏出门,扶着绿萼的手准备上车。
她头戴帏帽,薄薄青纱罩着,挡住沈鸾姣好的容颜。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拂开半隅青纱。
似是有所发觉。
沈鸾偏过头。
那双杏眸瞬间染上盈盈笑意。
沈鸾以前,也是这般看自己的。
柔情蜜意,缱绻旖旎。
裴晏勾唇。
然后他看见,沈鸾松开绿萼的手,提着裙子朝自己跑了过来。
她直直越过自己,奔向不远处的裴衡“阿衡”
沈鸾双目熠熠,从来福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裴衡往前走“阿衡怎么也出宫了”
“阿衡,前方有一家杏子铺,我带你过去。”
“阿衡,这家糖水铺子也好吃,你可要尝尝”
“阿衡,你瞧瞧这木簪,好看吗”
阿衡,阿衡,阿衡。
裴晏身子隐藏于暗处,他双目直直,看着沈鸾推着裴衡,从东市走到西市。
那样的神态和笑颜,裴晏以前也在沈鸾脸上看过。
她那时看的是自己,唤的也是自己。
摊贩前。
沈鸾手握木簪,在头上比划比划。
她还戴着帏帽,自然瞧不清木簪戴在自己头上,只能拿裴衡当铜镜。
“阿衡,你瞧瞧我戴着如何”
因戴着帏帽,裴衡往日又不常上街,卖木簪的老阿婆眼睛又花。
她笑笑,还当两位已成了亲“在公子眼中,夫人自当是顶顶好看的。”
夫人。
沈鸾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般唤自己,忽而又想到昨夜偷看的画本,当即红了脸。
幸而帏帽不曾摘下,不然裴衡必发现端倪。
她悄悄拽裴衡衣袖,沈鸾面如桃花,弯腰轻声问“好看吗”
裴衡瞥一眼不远处的一抹黑影,勾唇轻笑,眉眼笑意溢满。
“夫人自然是好看的。”
沈鸾双颊红透,小碎步挪近裴衡,将木簪递至裴衡。
仗着裴衡未曾看过那画本,沈鸾学那画本中二人的称呼。
她轻轻凑近裴衡,一双眼睛笑如弓月。
“那你帮我戴上。”
沈鸾挽唇,她声音轻盈,似染了甜蜜般香甜。
她道。
“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