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他以为,沈鸾还是在乎他的……(2 / 2)

裴仪心花怒放“妙哉这法子好”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小话,笑声连连。

茯苓和紫苏身为宫中一等大宫女,却是面面相觑,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果真这两小祖宗就不该凑到一处。

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怎的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茯苓简直没眼看,抬头望天,假装自己是聋子。

难得见沈鸾和裴仪二人其乐融融,没有针锋相对。

雪天路滑,茯苓小心服侍沈鸾走下台阶“奴婢还是第一回见郡主和公主这般,怪道郡主会将齐公子的事告知公主。”

这事齐公子捂得严实,沈鸾还是找了裴煜帮忙。

闻得沈鸾好奇齐家公子,裴煜险些吓一跳,以为沈鸾另有心上人。

因为这事,还被沈鸾捶了一通。

她心中只有她的阿衡一人,何来的移情别恋。

茯苓抿唇笑“原来郡主也盼着公主好。”

话音甫落,忽见沈鸾剜自己一眼,眼波流转“我何曾盼着她好了”

她昂首,往雪地上轻点了一点。

“这天不好走路,若是裴仪在路上摔一跤,我兴许还会笑一两声,然她若是真进了火坑”

沈鸾却不可能笑得出来。

若真有那样一日,裴仪所嫁并非良人,那人胆大妄为,敢对当朝三公主不敬,亦或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沈鸾冷笑,那她可能不介意叫裴仪成了寡妇。

茯苓愈发不解“奴婢不明白。”

沈鸾脸上冷意消散,只笑着摇头“不明白也无妨,左右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进火坑的。”

茯苓琢磨半晌,仍不解,遂放弃,只跟着笑“奴婢愚钝,虽不解郡主这话,然郡主心中所念之人”

茯苓笑睨一眼沈鸾手中紧攥的镂空雕花水晶钗,满脸堆笑,“奴婢却是明明白白的。”

揶揄尽显。

沈鸾闹红了脸,气得捶人“你这小蹄子,竟连我也敢取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茯苓摇头,直呼“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又叫沈鸾饶了自己。

沈鸾哪敢依,自己追了几步,又嫌累,越性不追了。

左右她本就喜欢裴衡,何须这样遮遮掩掩。

“我心中所念,自然是阿衡。”沈鸾垂首敛眸,盯着自己手中的镂空雕花水晶发钗出神。

那发钗做工复杂,镂空之处皆是裴衡亲手所雕,因这个,裴衡没少弄伤手。

沈鸾双颊泛起红晕,女孩子家羞赧态尽显。

“他那么好的一人,我心里自是喜欢得紧。”

沈鸾一双柳眉轻蹙,颇为苦恼,“可惜我不如他手巧,到现在连香囊也不曾学会。茯苓,你说我的嫁衣什么时候才能”

低头走着路,甫一穿过影壁,将将行至宫门口时,沈鸾忽的迎面撞上一人。

她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开两三步。

手中紧攥的镂空雕花水晶发钗不小心滑落在地。

发钗掉落,碎成两半。

沈鸾瞪圆了眼。

震惊未从眼底退散,忽的,那人竟还胆大包天,上前握住她右手。

掌心灼热,那人手指修长,力道极大。

似是在确认着什么。

“大胆”

沈鸾怒不可遏,高高扬高手臂,反手给了那人一巴掌。

长安郡主身份尊贵,还未曾有人如此轻浮,竟狗胆包天到这种地步,敢在宫中做出这等似登徒子之事。

耳光响亮,落在白日雪地中,愈发的突兀。

手心滚烫,隐隐作疼,兴许还有红肿。

沈鸾顾不得细看,广袖拂开。

她突然对上一双深邃黑眸。

沈鸾半眯起眼,细细打量眼前如松柏笔直的男子,她轻哂“裴、晏。”

声音咬牙发出,可见怒气更甚。

裴晏面不改色,嗯了声。

好似适才挨了一巴掌的人不是自己。

他神情依旧淡淡,无人知晓他内心此刻的惊涛骇浪。

沈鸾一双纤纤素手白皙光滑,无一点薄茧,更没有前世苦练箭术留下的凹痕。

女子哪有不爱美的,沈鸾更是讲究,洗澡水用的花瓣都得当日日出之时采摘的新鲜花卉,平日所用之水,也是挑夫自山上取来的纯净之水。

故而当苦练三月箭术,发现自己手心起了薄薄一层茧子,沈鸾几乎崩溃,两天吃不下半颗米粒。

幸而洪太医及时献出一小罐祖传药膏,相传只需涂抹上一月,素手即可和从前那般。

那药膏确有奇效,然沈鸾手指拉弓留下的浅浅凹痕,却并未消退。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沈鸾一双柔荑细腻如雪,根本无苦练箭术留下的凹痕。

加之去年秋狝,沈鸾的箭术并无半点长进。

裴晏心口起伏万分,他视线紧紧盯着沈鸾。

眼前的人应当是和自己一样有前世的记忆,所以箭术才突飞猛进。

然沈鸾看着自己的眼神

疏离冷漠,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裴晏紧握双拳。

她是不记得自己,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等等,沈鸾刚刚好像在说嫁衣

裴晏怒火中烧“你想嫁给裴衡”

裴晏步步逼近,紧缩的瞳孔仅剩下沈鸾一人,他目眦欲裂。

沈鸾被吓到,然很快又反客为主。

“我当然想嫁给阿衡。”

沈鸾莫名其妙,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是不知这事,与五皇子有何干系”

与他有何干系

裴晏紧咬双唇,尖齿咬破下唇,血腥味弥漫“你是说,我与此事无关”

“自然无关。”

沈鸾一头雾水,拿眼细细端详裴晏,只觉他自从昏迷后似变了一人,奇怪得很。

余光瞥见裴晏受伤的右手,沈鸾心下疑虑重重。

总觉得这人处处透着怪异。

片刻,终想到他可能是摔坏了脑子,沈鸾顿时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感慨一句因果报应上天开眼。

她讥笑,高高仰首“五皇子真是好教养,撞坏了别人的东西一句话也不说,就只干巴巴站着。”

裴晏淡声,视线轻蔑从断了的发钗掠过。

他早已听见沈鸾和裴仪那番话,自然也知晓这镂空雕花水晶发钗是出自裴衡之手。

裴晏面无表情,他淡漠出声“一支发钗而已。”

有何稀奇,竟也值得沈鸾如此珍重。

沈鸾气急“那是阿衡亲手做的,怎能和寻常的发钗相提并论”

裴晏扬高声“他亲手做的又怎样”

沈鸾盛怒“你”

裴晏低头,试图从沈鸾眼中找出丁点以前的痕迹。

不该是这样的。

他和沈鸾,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沈鸾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事事以自己为先,根本无他人之地。

然现在,沈鸾望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厌恶憎恨,再无其他。

裴晏唇齿苦涩。

两人相对而站,僵持不下。

恰逢天降白雪,空中似搓棉扯絮,点点雪花轻落在地上。

那发钗早就被茯苓拾起,拿丝帕细细包着。

她垂手侍立在沈鸾身后,看看沈鸾,又看看裴晏,欲言又止,进退两难。

雪洋洋洒洒落在廊檐上,檐角下的铁马随风而动,发出清脆声音。

忽的,前方远远传来皇帝仪仗之声。

八名宫人手持华盖、五明扇走在前方,又有宫人提着焚着御香的销金提炉,再往后,方是皇帝乘坐的金黄车舆。

未至南书房,早有宫人眼尖,瞧见影壁前僵持的沈鸾和裴晏。

皇帝看重长安郡主,宫人自然不敢耽搁,急急跑上前,透过车帘将所见一幕告知。

“长安”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踩着脚踏下了车舆。

远远瞧见影壁前的身影,皇帝半眯起眼睛,手上的迦南木珠转动不止。

不知在看谁。

少顷,方低声一笑“倒是稀奇,这么冷的天,难为她没在蓬莱殿将息,还来南书房。”

宫人欲讨皇帝的欢心,尽捡好听的话说与他听“郡主勤勉上进,自是日日上南书房念书。”

皇帝连声大笑“长安的性子,朕还能不知罢了罢了,你去告诉太傅一声,天冷夜长,往后上学,再晚一个时辰。”

宫人躬身应下“是。”

皇帝仪仗隆重,不可忽视。

茯苓和李贵齐齐跪在地上行礼,裴晏拱手,向皇帝请安。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没叫起,也没应声,只转首望向另一侧还在生闷气的沈鸾“长安。”

沈鸾不情不愿“嗯。”

皇帝无奈弯唇。

这天下胆敢对他这般,在他面前甩脸色的,也就沈鸾和那人了。

思及那人,他唇角笑意稍敛,威严视线往下垂,顷刻没了笑意“茯苓,你就是这般照顾你主子的”

“陛下恕罪。”

茯苓垂首敛眸,细细将先前发生的事告知,又将发钗送上。

宫人自茯苓手中接过那断成两截的镂空雕花水晶发钗,递与皇帝瞧。

“这是阿衡做的”

皇帝笑笑,“他倒是手巧。”

“阿衡自然手巧。”沈鸾终肯道出一声,然声音还是闷闷不乐。

显然还在为发钗一事生气。

皇帝的贴身太监见状,忙不迭上前“陛下,珍宝阁有擅修复珠钗的宫人,兴许能修复如初。”

皇帝点点头,望向沈鸾“长安觉得如何”

沈鸾蹙眉,半晌方道“破镜难重圆,就算修好了,也不是原先那个了。”

一直躬身的裴晏忽的出声“郡主莫非觉得,这世间无破镜重圆之事”

罪魁祸首在前,还如此理直气壮。

沈鸾气急败坏,怒瞪裴晏一眼“区区破镜,碎了丢掉便是,难不成我沈鸾还会稀罕一破镜不成,五皇子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眼看两人怒火再次挑起,皇帝叹息摇头“那长安想要如何”

裴晏大病未愈,皇帝不闻不问,甚至到现在,连一个眼神也未赏,足以可见对沈鸾的偏心。

“这发钗送至明蕊殿,若是不能修复如初,你再罚他,可好”

沈鸾瓮声瓮气“不好。”

雪花渐渐,雪珠子迷了眼睛。

风雪涌向皇城,红墙绿瓦,终被皑皑雪花埋没。

皇帝忽然站直身子,甩袖冷声,再无先前的温和耐心“裴晏御前失仪,下去领二十杖。”

李贵等宫人齐齐跪在地,他大惊叩首“陛下恕罪,五皇子大病未愈,求陛下看在他昏迷二月有余,饶过他这一回陛下五皇子手上还有伤”

李贵急得哭出声。

皇帝置置若罔闻,只转身望向沈鸾“长安意下如何”

雪簌簌地下,宫人皆伏跪在地,朔风凛凛,四面白茫茫一片。

沈鸾低垂着眼眸,片刻方出声“还是不了吧。”

她声音极轻极轻,似与风雪融在一处。

裴晏猛地抬起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闻。

沈鸾果真是有前世记忆。

心跳骤急,裴晏竭力隐忍上扬的唇角。

沈鸾果真还是在乎他的。

她果然还是心疼自己

蓦地,忽听耳边传来沈鸾淡淡一声。

“二十杖哪里够,还是五十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