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血溅到自己,沈鸾扶着绿萼的手往后退开半步。
那宫人跌破了胆,以为还有希望,壮着胆子想要去抓沈鸾的衣角。
只可惜手刚伸到一半,头顶蓦地传来一声冷斥“大胆”
茯苓冷着脸,福身至一旁“郡主,天色已晚,不如先将这二人送去诏狱,省得扰了郡主清净。”
两人过往都在东宫服侍,闻言脸都白了,颤着身子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诏狱吃人不吐骨头,进去后生不如死,从未听过有人完整从那地走出。
“郡主,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那人连连磕头,血珠子自额角滑落,汩汩流出,“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郡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愿日日夜夜守在佛祖面前,为太子殿下祈福,求太子殿下长命百岁”
“你想为阿衡哥哥祈福”
倏地,头顶传来沈鸾轻轻一声。
宫人以为自己得救,赶忙抬头表忠心“是是,奴婢愿意为太子殿下祈福,只要郡主不送奴婢去诏狱,奴婢做什么都可以的”
夜色深沉,墙角苍苔阴冷,耳边风声阵阵,裹挟着宫人的呜咽啜泣。
沈鸾漫不经心往地上投去一眼,须臾方开口。
“你既有心,那便去茏月庵”
茏月庵离京城不远,京城若有家眷犯了罪或者做错事,都会送往此处。日子虽清贫辛苦,但也比诏狱好上不少。
宫人喜极而泣,连声谢过沈鸾“奴婢一定为太子殿下”
“日日夜夜跪在佛祖面前,为阿衡哥哥祈福。”沈鸾慢悠悠补上后半句。
她目光从宫人脸上移开,再不施舍半点眼色,沈鸾抬脚越过宫人往前走,“你这么诚心,想来是能感动天地的。这天也开始冷了,什么时候下一场雪,你便什么时候起身。否则,便长长久久跪着。”
风声鹤唳,静悄无声。沈鸾回首,心不在焉道“受不住也没关系,唤你兄弟姊妹陪你便是。”
宫人目瞪口呆,颤着身子伏跪在地,以头抢地“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
话音未落,已经有侍从上前,捂住宫人的嘴往后拉,准备连夜送往茏月庵。
沈鸾驻足。
那宫人以为沈鸾心软,挣扎得越发厉害“郡主,郡主”
沈鸾并未转身,只声音淡淡从前方传来。
“不是你自己说的要为阿衡哥哥祈福的吗怎的现下又反悔了若人人同你如此,这宫中岂不乱套。”
宫人泪流满面,瞪着眼睛惊恐不安。只可惜她并未挣扎多久,便被人拽了下去。
一晚上的好兴致被破坏,沈鸾意兴阑珊,正想着唤绿萼传步辇。
蓦地,前方竹影下多出一人。
裴晏一身竹青袍衫,面无表情朝沈鸾看了过来。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更深露重,偶有虫声在窗外响起,惊起一地的月光。
“阿衡哥哥。”
“他怎么这样,不知好歹,明明阿衡哥哥是为了他好。”
“你便去茏月庵,日日夜夜为阿衡哥哥祈福。”
“不是你自己说想为阿衡哥哥祈福的吗,怎的现在又反悔了”
阿衡哥哥。
阿衡。
阿珩。
猝然惊醒,黑夜中幔帐拂动,搅乱一室的月光。
裴晏双目圆睁,紧缩的瞳孔映照出片刻的慌乱和不安。耳边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梦中那个声音好像是沈鸾。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
猛地从榻上坐起,裴晏眸底倏然涨起杀意。
如若沈鸾真的查探过自己
陡地,窗棱处传来“咚”一声,裴晏凝神皱眉望过去,只听吱呀一声响,李贵单手撑着窗槛,借着月光灵活跃入室内。
刚才的碎石块,便是他扔的。
他双手抱拳,伏跪在地“主子。”
“回来了。”裴晏目不斜视,盘腿坐于榻上打坐,阖眸听着李贵回复消息。
“太子那边并无异常,长安郡主回宫之后”
李贵垂眸,细细回复自己在暗中看到的一切。
长安郡主向来骄奢,回宫后先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洗脸,然后又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抹茉莉粉。那茉莉是丫鬟们秋分之日采摘的,拿土罐装了埋在树下,来年春分再挖出来,又添了玫瑰露,再连着晒九九八十一天,拿石舀细细捣碎过筛后,方得了一小瓶。
裴晏不耐烦打断“只有这些”
李贵面露窘迫。
他在屋顶上蹲了半天,都不够长安郡主在脸上涂涂抹抹。最值得提的,兴许还是太傅之女姚绫递了帖子,问郡主安。
李贵垂首低声回“那帖子并无异样,不过郡主明日应当会和姚姑娘见面。还有”
李贵欲言又止,心下踟蹰,不知当说不该说。
裴晏冷眼望过去。
李贵不敢再耽搁,垂手侍立“郡主睡前,让丫鬟们将今日穿的杏黄宫衣烧了。”
裴晏扬眉“烧了”
满室静默,徒有月光缭绕。
李贵伏跪在青石砖上,以额叩首,低眉垂目不敢往上多看一眼“郡主说,说”
心跳骤急,李贵一鼓作气,将听到的全盘托出。
“郡主说,今儿穿这身连碰着那人两回”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