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偏偏大多数监考老师都有看学生答题的习惯,他每看程音的试卷一眼,程音就觉得自己做错了,搞到最后她连作文都没有写完。

但陈燃幷不知道这些内情,他只知道,等成绩下来那一刻,程音肯定又伤心又愤怒。

这感觉就好像姑娘被逼着嫁给一头猪,你答应帮人家姑娘逃婚,还承诺了给人找一个大帅比结婚,结果聘礼收了婚礼办了洞房进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姑娘揭开盖头一看。

--嘿,新郎还是那头猪。

这可真他妈人间惨剧。

而且张跃海跟他一谈就是一节课,期间谢长星已经来办公室领了成绩单拿去班上公布。

这会儿程音肯定知道她嫁给一头猪了。

离开办公室,陈燃接到纪怀津的电话。

「今天晚上张越请客吃饭,他升职了,搞一顿火锅。」

陈燃抬头看天,快十月了,日头还这么毒辣。

电话那头的人还喋喋不休:「六点半,小龙坎。我们下午打麻将,你来不?」

纪怀津和张越他们都是陈燃的初中兼高中同学,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到了这个年纪,基本都像张越一样参加工作了,或者像纪怀津这样自己开店,还在读书的是少数。

这个少数包括陈燃。

「好。」陈燃说,「我中午放学就来。」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张跃海的,他不会溜。

纪怀津一听,又乐了,陈燃在他开启嘲讽模式之前挂了电话。

此刻的教室很热闹,学生虽然大多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是讨论声此起彼伏。

陈燃走到自己的座位,看见程音趴在桌上,背对着他。

在这种躁动的环境下,程音安静得有点奇怪。

陈燃伸手挑了一下程音的头发。

「喂。」

程音一动不动。

陈燃弯腰,撑着桌子,拍了她一下。

「喂。」

程音还是不动。

谢颖转过头来,说道:「你别烦她,刚刚成绩下来了,她难受着呢。」

谢颖的同桌聂南是体育委员,不善言辞,这几天跟陈燃渐渐有了接触,这才能自然地参与他们地话题。

聂南回头把红笔还给程音,说道:「你别难过了,这段时间的新课讲得很快,你没吸收也很正常,下次考试再努力嘛。」

程音终於有了一点点反应,小脑袋动了一下。

聂南又说:「你也不要太在乎排名,你看你虽然考了倒数第一,但是你的进步空间是最大的呀。」

程音:「……」

谢颖用胳膊撞他一下:「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聂南自知说错了话,又不知道怎么补救,只能悻悻地转回去。

这一耽误,上课铃打响了,张跃海夹着课本走了进来。

陈燃坐下,翻出语文书摆在课桌上。

窗外的日光渐渐转移,晒到陈燃身上。

陈燃说:「程音,把窗帘拉上。」

程音自然没有反应。

陈燃又叫了两声,程音还是当没听到,只是露出来的一截脸蛋红扑扑的。

看来气得不轻。

陈燃懒洋洋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侧着身子悄悄踢了一下程音的凳子。

一下没反应,他就踢第二下。

第三下、第四下……

程音烦了,拖着凳子往旁边挪,随后又埋头趴下。

少女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轻轻晃动。

陈燃拨了拨她的辫子。

程音干脆捂着头。

陈燃又拨了一下她的辫子,终於将她的怒气点燃。

她抬头,瞪着陈燃,压低声音说道:「多动症是吧?你再动手动脚试试?」

嘿。

陈燃好气又好笑,背靠着椅子一仰,再次挑动程音的辫子。

「我就动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不要脸。

无赖。

程音嘴里碎碎念,顺便把课桌上的书全都挪到另一边,一副跟陈燃划清界限的样子。

上午最后一节课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去了。

程音一直没搭理陈燃,甚至酷爱在课堂上讲悄悄话的她也一句话没说。

中午,学生们纷纷朝食堂走去。

陈燃自然也离开了学校,只是他一路上开车都觉得不得劲。

具体哪里不得劲又说不上来。

到家楼下那一刻,他突然调转方向盘,又朝学校开去。

半个小时后,陈燃再次出现在教室。

聂南看着陈燃走过来,问道:「你忘拿东西了?」

「没有。」

谢颖也转过来问:「那你回来干什么?」

陈燃坐下,翻出一本书摊在谢颖面前:「我是学生,当然是回来学习的。」

「呵。」谢颖一边转过去一边嘀咕,「就比程音高一分的人觉悟还挺高。」

陈燃:「…… 」

他四处看了看,程音不在。

好一会儿,程音才嘬着一罐草莓牛奶回到教室,她今天马尾扎得有点高,随着脚步晃晃荡荡,发尾泛着金光,好像阳光在她头发上荡秋千。

然而看到陈燃的那一刻,她立刻变了脸,什么也没问,冷漠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趴下睡觉。

陈燃看着她冷漠的样子,心想自己大概是脑子突然少了根弦才眼巴巴地跑了回来坐在这破教室里。

幷且他一坐就是一下午,连老师们看到他都震惊了。

期间纪怀津一直打电话催他,他起码挂了纪怀津十个电话。

夏末燥热,附近工地的挖掘机吱吱呀呀地闹个不停。

周五下午只有三节课,还有五分钟不到就要放学了,班里的人蠢蠢欲动,程音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了。

陈燃清冽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行了,别闹脾气了,这次是我预估错误。」

老子没想到你连三百八十二都考不到。

陈燃在办公室还专门看连一眼程音的分数,三百八十一,绝了。

程音顿了顿,狠狠地把书包拉炼拉上,然后气鼓鼓地看着黑板,双手交叠摆在桌上,像个小学生似的。

「言而无信,亏我今天还那样保护你。」

陈燃:「……」

这时下课铃打响了,老师没拖堂直接走了。

陈燃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不再说什么,起身准备走的时候,感觉程音又瞪了他一眼。

嘿,这小姑娘什么破脾气。

陈燃突然转身拉开凳子,躬身看着程音。

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轻而易举地将程音罩住,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那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程音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感觉,倏地定住。

「干、干嘛?」

陈燃说道:「小同桌,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欠你的吗?」

程音又气又委屈,但也确实觉得自己不讲理。

可是她才十七岁,陈燃都二十三岁了,凭什么要求她要讲理而不是陈燃要讲信用。

於是她转头背对着陈燃继续收拾书包,低声念道:「我们村就我一个考上高中了,我哥初中都没上完就去工地搬砖了,就是爲了省钱供我读书,每天就吃一个馒头,他这么辛苦,还看到我考倒数第一,肯定会打死我。」

陈燃抽了抽嘴角,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绝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程音还在自说自话:「打死我就算了,我哥肯定会不给我饭吃的。我才十七岁,还在长身体,没有饭吃就长不高,长不高就算了,每天饿着肚子来上学,万一晕倒在路上都没人知道。我才十七岁就这么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你就是做错了题。

陈燃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纪怀津又在催他了。

程音背着书包,垂着脑袋经过陈燃身边。

「而有的人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把我推入深渊,还没有一点悔过之心,还踢我凳子拽我辫子。」

陈燃:「……」

「行了行了,我给你饭吃行了吧?」陈燃拎着她的书包往外走,「饿不死你。」